第629章 论战(1 / 2)

李幼白随口调侃了木锦蓉一句,本以为能逗得这小姑娘面红耳赤,却不料话语投出,竟如一枚石子沉入幽深寒潭,连一丝涟漪也未曾激起。

她脸上的那几分玩笑意味不由自主地收敛了,目光落在木锦蓉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那眼神,仿佛初春解冻的溪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暖意,缓缓流淌“好些了?”

这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无孔不入地渗入木锦蓉的四肢百骸,直抵骨髓深处。

木锦蓉的身子倏然一僵,每一寸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袋却垂得更低,一双水润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胸前那片粗糙的衣襟,仿佛上面绣着什么绝世的图样就是不敢抬起半分,去看身边那个人的眼睛。

她怕看到探究,怕看到戏谑,更怕看到自己心中奢望的那种情绪。

那点回应的声音,从她紧咬的唇间挤出,细微得如同夏夜蚊虫振翅,若不凝神细听,几乎就要被帐外呼啸的山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嗯。”

“那就好生歇着。”李幼白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怒,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寒气侵体,又兼劳累过度,心神耗损得厉害。这病,七分靠药,三分靠养,你得睡够了才行。”

她说着,便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来。

帐内空间狭小,她高挑的身形一站起,便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木锦蓉完全笼罩。

她俯下身,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过一张布毯替木锦蓉将被身体挡得更严实。

毕竟军营里都是男人,木锦蓉脱了军装,尽管没啥身材但怎么说也是个女子,终究不太好。

可就是这般寻常到近乎平淡的举动,落在木锦蓉眼里,却又是一阵让她心慌意乱的剧烈悸动。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子,这时候她又会想,倘若对方真的是个男子或许对她来说才更好。

就在这时,一道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像一把粗糙的铁刷子,猛地将帐内这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宁静,给刮了个干干净净,连一丝旖旎的余味都没能留下。

“屯长!屯长!山外有动静了!”

是河二。

人未到,声先至。话音刚落,粗布帐帘便被一只大手哗啦一下掀开,一股子夹杂着午后碎风的干燥暖气蛮横地灌了进来,吹得营帐里头摆在地上的干草垫子到处乱飞。

河二探进来一个戴着头盔的脑袋,贼眉鼠眼地往里一扫,正对上干草铺上的李幼白和那个只露出半张俏脸的木锦蓉。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里,便挤满了促狭的笑意,压低了嗓门,嘿嘿直乐。

“我的亲娘,屯长,木姑娘才刚刚晕过去,怕是都还没休息好吧...真人不露相啊?”

李幼白缓缓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秋风里的落叶一样轻飘飘的,不起波澜却裹着愁绪,让人看了很难将她看成一个男子。

李幼白清楚河二是个什么德性,嘴巴没个把门的,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是轻声说道:“下次再敢拿木姑娘说荤话,就把你这张嘴缝上,丢到伙夫营去烧火。”

河二脖子一缩,却也不真怕,搓着手,整个身子都钻了进来,嬉皮笑脸道:“说笑,说笑...”

河二说完以后脸上的戏谑之色却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转而换上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凑到李幼白身边,身子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急切与不安。

“屯长,出大事了。”

李幼白心里那根弦,轻轻一动。

“说。”

河二咽了口唾沫,像是要将喉咙里的寒气一并咽下,语速极快地说道:“西路军的主帅,到了,就是那位...龙骧九卫里头,排第一的破军卫主将,燕寒川!”

燕寒川。

这三个字一出口,帐篷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李幼白看他一眼,心里没多大变化,先前钟不二就跟她说过,大军的确是快来到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河二的声音愈发压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止燕将军,跟着他来的,还有公输家的人!娘的,硬是拉着好几个用黑布盖着的大家伙,神神秘秘的!”

公输家...

李幼白眼神一凛,瞳孔微缩。

河二喘了口气,继续道:“刚刚钟将军传下军令,所有屯长以上的军官,立刻、马上,去后山中军大帐议事,不得有误!我看这架势,八成...是要总攻了!”

话音落下,午后闷热的空气低了很多,一旦开始总攻,那他们这些兵丁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木锦蓉躺在草铺上,听着那些官职名号她听不大懂,但她能从这凝如实质的气氛里感受到一股天要塌下来的压迫感。

方才那点温存,那片刻旖旎在这冰冷的军令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被轻易撕得粉碎连点渣都不剩。

李幼白缓缓站起身,“知道了。”

她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或者说,是一种比沉静更加深沉的冷冽,像是被时间与岁月反复打磨过的山岩。

她转向河二,吩咐道:“你留下照看好她。”

河二被她此刻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道:“屯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李幼白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帐外。她理了理身上的黑色军袍,袍子并不算脏,只是在日晒雨淋和沙场翻滚中,早已磨得失了本色,看起来陈旧不堪。

她想起以前在中州的日子,一天一沐浴,一天一换衣,何曾想过会有如今这般光景。

后来在马庄,她试过很长时间不洗漱,却远不及这次在军营里来得彻底,不是她改变了自己,而是这吃人的经历,改变了她。

她抬眼望向天际尽头,日头正在西沉。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空烧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仿佛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巨大伤口,正汩汩地流着血。营地里非但没有日暮时分的安宁,反而比白日里更加喧嚣沸腾。

无数身着黑色重甲、气势彪悍的兵卒,正源源不断地从山道上开进,他们沉默得像一群被割了舌头的哑巴,行动间却高效得如同一架架精密的杀人机器。

他们迅速接管了各处防务,将本来因连日征战而显得有些空荡的营地,重新填得满满当当,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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