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罗必身为胡将, 见她身为女子, 骑艺却颇为精湛,不由得赞道:“贵人好骑术!”
郑来仪笑了笑:“叱罗都督过奖, ”她微微转头, 看向叱罗必, “您是图罗人?”
叱罗必点头道:“正是。在下出身图罗虎目部——我看贵人身边的那位小兄弟,似乎也是图罗人?”
“不错,他是延陀部出身。”
“延陀部好哇……”叱罗必不无感慨, “如今图罗王乙石真亦出身延陀部,其母族已是扬眉吐气了!”
“叱罗都督既是图罗人, 治理鹘族人居多的西受降城可有不便?”
叱罗必认真答道:“贵人有所不知,图罗虎目部居于鹘国交界处, 虎目部人与鹘人混居, 比起延陀部, 我们和鹘族更为亲近,部落中跨种族与鹘人结为夫妇的情形亦是不少。大多数虎目部人都会讲多种语言——哦, 就和叔山副使一样!”
帷帽轻纱下,郑来仪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峰上,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所以护劼被他杀掉之后,叔山梧便选了你接替护劼,治理瀚州?”
叱罗必顿了顿,缓声道:“末将乃是……临危受命。”
郑来仪长眉微挑,转过脸看向叱罗必。
叱罗必察觉她审视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副使大人收到朝廷敕封的第二日,瀚海洲便起了暴乱。”
“暴乱?”
“护劼被杀后,季进明留驻青木郡的部将季龙广率军前往瀚海清缴护劼残部,末将也在前去清缴的队伍之中。大军抵达后,与护劼留守的部曲一番大战,双方实力悬殊,很快就将护劼残部一网打尽。按照规矩,季龙广便能够接管受降城,成为一城之主。”
叱罗必的声音莫名低了几分:“季龙广手下的将士正杀到兴头上,战斗结束得突然,均觉得意犹未尽。面对着一城的老幼妇孺,季龙广决定,开城让士兵们过过瘾。”
郑来仪皱眉:“……过瘾?”
叱罗必点了点头:“姑娘可能不知,不少战场上幸存的人,杀红了眼后是连牲畜都不如的,必得有处发泄才行……”
郑来仪眉头紧拧。不必叱罗必说,她也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样的发泄。
“受降城四方城门大开,凡大一些的富户,皆被季龙广的手下士兵们冲入肆意抢劫,稍有抵抗者,一刀便送了性命,遇到女子,则……”叱罗必看了郑来仪一眼,略过不表,“——一时间城中哀鸿遍野,如同炼狱。”
“那时我在季龙广麾下作斥候,是第一批进城的人。我亲眼看着那些同袍卸下人皮,兽性大发,对着那些手无寸铁的鹘人百姓肆意屠虐。我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料到,在受难的百姓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叱罗必陷入了回忆,因当时的软弱而羞愧:“那是我的一个堂妹,她嫁给了鹘人,就住在此地,我初时没能认出她来。就在军中的一个同袍将她拉到大街上,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时,她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我,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