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档案室的木门被推开条缝,冷风裹着雨气灌进来。
宋昭迅速把耳环塞回物证袋,抬头看见陈法医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未干的血渍——老法医刚从解剖室过来。
“赵副支队长说明早例会宣布调离决定。”陈法医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往门里迈了半步,又停住,“当年那女尸的胃内容物,我多存了一份样本。”
宋昭的喉结动了动。
七年前他找陈法医对质泥土问题时,老法医拍着他的肩说“小宋,有些案子破不了,不是技术问题”,现在这句话突然变了味道。
“谢了。”他说。
陈法医没接话,转身时白大褂扫过门框,带落片蛛网。
宋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雨声里传来模糊的叹息:“别把自己搭进去。”
第二天例会,赵振邦的皮鞋声在会议室回响。
宋昭坐在最末排,盯着副支队长肩章上的金星——那是上个月刚升的。
“鉴于宋昭同志的身体状况,经支队党委研究决定,即日起取消其一线侦案权限。”赵振邦的目光扫过宋昭,像在看块破抹布,“个别同志总想着翻旧案博眼球,我得提醒一句,警队不是江湖,讲规矩。”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
宋昭站起身,把打印好的比对报告拍在桌上。
纸页滑到赵振邦面前,最上面是耳环的照片,断裂处的泥块被红笔圈着,旁边附着城西排水沟的土壤分析图。
“七年前,死者挣扎时耳环脱落,沾的泥来自城西排水沟。”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全城只有‘林记修伞摊’用‘林记’黑伞,摊主老林头的摊位,就在排水沟边上。”
赵振邦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翻开报告的手在抖,目光扫过陈法医的签名——那是老法医补的新鉴定意见。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小声说“原来当年的抛尸地是伪造的”,还有人嘀咕“这泥的成分……”
“胡闹!”赵振邦猛地合上报告,“仅凭泥土就推翻定案?宋昭,你这是滥用职权!”
“副支队长,我现在没权限接触物证。”宋昭扯了扯领口,“这份报告的泥土样本,是陈法医七年前偷偷存的。”
陈法医在第三排抬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宋昭,又迅速垂下。
宋昭看见他的手指在桌下捏紧,指节发白。
散会后,物证分析室的门锁“咔嗒”一声落了。
宋昭反锁上门,从怀里摸出那只耳环。
这次他没戴手套,金属凉意直接渗进皮肤。
金线再次爬满瞳孔。
雨幕、黑伞、“林记”绣字,这次画面只持续了15秒,头痛却比昨晚更凶,眼前像蒙了层黑纱。
他扶着指纹比对仪喘气,突然有碎片画面插进脑海:雨夜,远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黑色SUV的引擎声震耳欲聋,副驾上有个人影回头——那是张模糊的脸,但宋昭认得,那是他被撞前最后一刻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他对着玻璃上的倒影笑了,雨水顺着窗沿流下来,把他的脸割裂成碎片。
倒影里,他的瞳孔还泛着淡金,像淬了火的刀刃。
暴雨在窗外轰鸣。
宋昭蜷缩在物证分析室的角落,后背抵着冷硬的仪器,手里攥着那只断裂的耳环。
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可他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终于明白,三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七年前的女尸案更不是普通命案。
它们像两根绳子,正把他往某个深渊里拽。
而他,终于抓住了绳子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