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前院,萧弈便被牙兵以刀戟拦下。
“我有要紧之事求见大帅。”
“大帅不见!”
萧弈又站了片刻,目光扫过,拜访史弘肇的显然是其麾下禁军将领,带的几个牙兵正在廊庑等候。
处理军务时,史弘肇不喜欢被打搅,萧弈想了想,决定先去找史德珫。
他赶到西偏厅,再次被拦下。
今日却是解晖守在厅门外,道:“公子与刘府尹有要事商谈。”
闻言,萧弈暗忖莫非刘铢也是来报信的?
他耐住性子,在廊下等着,边思忖着方才听到的消息。
好一会,刘铢终于离开。
萧弈遂以比平日稍快些的脚步走向偏厅,与刘铢擦肩而过时,他揖了一礼,礼貌地点了点头。
刘铢似乎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略一点头,快步而过。
两人隔了几步之后,萧弈隐约听到身后刘铢向随从问了道:“那是史二郎?”
终究是他身上的青貂斗篷有些抢眼了。
暂时顾不得这些,萧弈进了偏堂,开门见山,将今日所闻之事详细与史德珫说了。
“公子,方才阎晋卿登门,说了一桩秘辛……”
萧弈压低着声音,说得仔细,生怕漏了一丝细节。
偶然,厅中响起炭火“噼啪”一声,他会警惕地回头扫一眼,方才继续。
史德珫脸上的轻慢之色凝滞了少许,目光闪过思忖之色,似在判断这件事的真伪。
萧弈还以为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但很快,那一丝思忖化为了些许讥诮。
“我当是什么。”
史德珫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恢复云淡风轻,道:“太后管束得紧,官家年少气盛,偶尔顶撞两句,有何稀奇?天家亦如寻常百姓,为此,阎晋卿便敢危言耸听?”
“可我看他不似作伪。”
“他句句只是捕风捉影。”
萧弈道:“大帅近日所为,官家若怀恨在心,欲对大帅动手,顺理……”
“嗒。”
史德珫放下茶盏,发出轻响打断了萧弈的话,他目光清明,其中却无警惕,带着居高临下的洞悉之意。
“小乙,你心思机敏,但见识太浅,才会为阎晋卿所惑,他奉迎父亲不成,挑唆是非,以谋邀功,离间君臣的小人罢了。”
史德珫似因看穿阎晋卿的心思,嘴角挂起了淡淡的自矜之意。
萧弈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史德珫却是这么不以为然的态度,问道:“公子就不怕他说的是真的?”
“官家畏惧父亲是真,那又如何?”
说到最后四字,史德珫声音上扬,有傲视天下之态,侃侃而谈。
“父亲内外兵马在手,朝中辅臣同气连枝,开封府尹任凭驱使。反观官家,身边几个歌伶乐妓,一群阿谀弄臣,济得了何事?你言官家要动手,因他跑去同太后哭诉,靠哭诉哭死史家不成?”
史德珫屈指数来,从容笃定。
他拍了拍萧弈的肩,语带训导,道:“我并非说你谨慎是错,但你须知,兵强马壮便是王道,父亲戎马一生,不是那等终日嬉游的少年可算计的。”
萧弈不知史家到底有何打算,心中没底,想了想,试探道:“我方才还以为刘府尹也是来报信的。”
“他岂是像你这般惊弓之鸟?他是来说,郭威既胜,该把枢信要回来了。”史德珫喃喃道:“依父亲之意,先看郭威对联姻的态度再谈。”
萧弈隐隐有种预感,这也是个昏招。
他想了想,再次劝了一句,道:“公子,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何不见见阎……”
史德珫眉头一皱,道:“阎晋卿之流,贪慕虚荣,厚颜无耻,去,将他赶出史府……我不想再听到此人。”
萧弈觉得他对阎晋卿有排斥,许是因他生母也姓阎。
他只好退下,打算再细问阎晋卿。
但远远见庑房的门开着,快步过去一看,人不在里面。
萧弈环顾四周,见门外脚印凌乱,隐约觉得不妥,遂循着雪地里的几排脚印一直追出府门。
门外,刘铢的马车刚转过街巷,消失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