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刚驶上土路,方向盘便开始发沉。
我右手死死攥住车把,指节被橡胶的纹路硌得生疼。
油门不敢松,也不敢再加。
前方弯道越来越急,山体斜切而下,路面窄得仅容一辆车通过。
刹车踏板踩下去却像陷进棉花,毫无反馈。
不是老化,是被人动了手脚。
我立刻收油,靠惯性滑行,肩膀抵住车把借力转向。
右肩的伤口撕开一道新口子,鲜血渗出,顺着肋骨往下淌。
黏腻的触感沿着脊背爬升,像有条冰冷的蛇在皮肤下游走。
车头勉强压过弯心,轮胎擦着崖边碎石打滑。
我咬牙将车身往内侧拽,差半尺就要翻下山崖。
车停在路肩,引擎熄火,四周骤然安静。
只剩风穿过松针的细碎声响。
我靠在摩托上没动,呼吸压得很低,耳朵留意着是否有脚步逼近。
夹克内袋里的玉牌和残图还在。
三枚袁大头齐整地系在红绳上,未曾被动,可我知道他已经来了。
枯树后走出一人,步伐不急,鞋底碾过碎石的声音像敲在耳膜上。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道袍,领口缀着紫绶。
右手轻巧一弹,指间骤然掠过一抹银白寒芒。
右眼是青灰色的义眼,晨光落在上面,仿佛结了一层霜。
我没有拔刀,也没有起身。
只是将左手拇指抵在夹克内袋边缘,隔着布料确认玉牌的位置。
咳嗽了一声,像是体力不支,实则是在稳住呼吸节奏。
金手指在颅腔里嗡鸣,像有铁钉正往太阳穴里钻。
我掐了下掌心,用痛感压住那股躁动。
“你母亲死前,也在找九鼎。”他说,声音如同从井底传来。
“她拿到的那块残图,比你现在手里的更完整。”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鼻根发胀,眼前闪过母亲最后的模样。
她躺在滇南古庙的石阶上,手里攥着半幅残图,嘴唇开合,却再发不出声音。
那时我还小,躲在梁柱后,眼睁睁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交出你那块,我可以告诉你她最后去了哪里。”
他往前半步,袖口垂落,露出手腕上一道陈年烧痕,形状如扭曲的符文:“甚至,让你活到看见真相那天。”
我扯了下嘴角,笑了一下,牵动眉骨的旧伤。
“赵明远死的时候,你们也说要保他性命。”
“结果他被钉在滇池底的石柱上,肺里灌满了青铜锈。”
他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打响指。
三道黑影从林间浮现,呈扇形围住我,每人手中都握着短棍,棍头泛着暗绿光泽。
淬了尸油的铁棘,沾上一点就能让人抽搐到窒息。
空气里浮起一股锈味,不是金属的,而是那种埋在古墓深处多年,混着骨粉与腐液的青铜腥气。
他们没有立刻动手,但脚步沉稳,一步步收拢包围圈。
我忽然抬脚,狠狠踹向摩托油箱。
车身侧翻,残油泼洒在地,溅到一名黑衣人靴面,他猛地后退半步。
我划燃最后一根火柴,扔进油迹。
火线瞬间窜起,热浪扑面,三人被逼退,动作迟滞了半拍。
我趁机翻下路基,落在干涸的排水沟里,碎石硌进手肘。
但我没有停,立刻向后爬了两米,借坡度遮住身形。
火光映照长老的脸,半明半暗。
他站在原地未追,只是抬手摸了摸右眼,仿佛在调整什么。
“你怕的不是我找九鼎。”
我靠在沟底,声音不高,却穿透火堆的噼啪声。
“你怕的是我找到她留下的东西,那个你不敢让人知道的东西。”
他眼神变了,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冰层下的暗流。
他抬起手,本要再打响指,却顿住了。
“你以为你能活着揭开所有谜底?”
“每一块残图都沾过血,你碰一次,就看一场死局。等你看完第九次,脑子会烂成浆。”
我没有回答,只是从嘴里吐出那粒暗红色合金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