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寒气刺骨。
翠儿端着那碗热气氤氲、散发着浓郁参味的汤药,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少爷卧房那幽深寂静的回廊上。
灯笼昏黄的光线在地上拉出她摇曳变形的影子。
她左右飞快地瞥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只有风声呜咽。
随即,她闪电般从袖口内侧掏出一个早已备好的、指甲盖大小的油纸包!指尖颤抖着撕开,将里面近乎无味的白色粉末,尽数倾倒入滚烫的汤药之中!
汤匙被她捏得死紧,在碗中快速搅动了几下,粉末瞬间消融无踪。
做完这一切,她刚想加快脚步,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廊柱、假山的阴影里猛地窜出!
瞬间将她团团围住,堵死了所有去路!
为首之人,正是面沉如水、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张员外!
“翠儿,”张员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翠儿心上,“你刚才,往汤里加了什么?”
翠儿如遭雷击,手猛地一抖!
“哐当——!”
精致的瓷碗连同那碗致命的汤药,狠狠砸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药汁混合着碎瓷,溅湿了她的裙角。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面无人色,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老……老爷……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加啊……是……是药太烫了……奴婢没端稳……”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只剩下本能地磕头求饶,额头重重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员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失望和冰冷的杀意。
他看也不看地上那滩污迹,只对旁边的护院头领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而森寒:
“拉下去。用刑。我倒要看看,是这贱婢的嘴硬,还是我张家的家法硬。”
张家的地牢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血的腥气。
翠儿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伤,头发散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早已没了人样。
张员外站在她面前,肥胖的身躯挡住了唯一的光源,投下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说,是谁指使你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翠儿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虚弱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里满是恐惧。
“是……是城东的钱老板……他给了我一笔钱,说只要让小少爷……神不知鬼不觉地病死,张家断了后,他就能趁机吞了老爷的布庄生意……”
“钱满贯!”张员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周身的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与那钱满贯斗了半辈子,没想到对方竟会用如此歹毒的手段。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护院立刻上前,将一块破布塞进了翠儿的嘴里。
“处理干净点。”张员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地牢,再也没有看那个背主的丫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