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翻,便将柳舜卿留下的书信翻了出来。
柳君泽被家仆从宫里找回来的时候,叠翠院已被愁云惨雾笼罩。
柳夫人坐在柳舜卿的床沿上无声垂泪。
柳老太太身边围了一圈人,大家以帕拭泪,大气也不敢出地听她哭一阵骂一阵,没人敢出声劝解。既怕她哭狠了伤身,又怕她气狠了迁怒。
老人家一会儿心疼柳舜卿,一会儿责备下人们不作为。家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少爷,这么一院子的仆从,竟然连个人都看不住。
柳君泽一回来,这屋里顿时像有了主心骨,哭声都小了一大半,大家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他。
柳舜卿的书信很简单。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舍不得裴少成才跟着去的。
他只说羡慕裴少成英雄出少年,自己也想跟着出去历练一番。又说裴少成和裴宁必能保证他的安全,让祖母和父母亲不必挂心,只等着他跟随裴将军胜利平叛后凯旋归来。
柳君泽拿着那张纸,将短短几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老太太见他半天不做声,哭声又大了起来:“你个不长心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把卿儿给我追回来?”
柳君泽额上青筋暴起,他强忍胸口激荡的情绪,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复母亲:“母亲,此刻……恐怕已追不回来了。”
“什么?你胡说!怎么就追不回来了?你派最好的兵、最快的马……不,不对,你自己亲自去追!你当我老太婆老糊涂了不晓事?一整个军队,有粮草有辎重,行军速度再快,又如何快得过单人匹马、快马加鞭?”
柳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拿帕子指着儿子,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柳君泽沉声道:“儿子跟裴旻素无往来,他的军队,只听命于天子,就算我本人去了,他也不会买账。而且,儿子肩负皇城戍卫,在如今这样敏感的时刻,没有皇命,不光自己不能随便出城,更不能派人出城。哪怕派一兵一卒,也不行。”
柳君泽说了这番话,大家心里便都明白了。
京城此刻面对的敌人,不是外敌、蛮夷,而是前太子的拥趸。这场战争的起因,不是为抵御侵略,而是十七年前那场宫廷政变遗留下来的旧疾。
京里已有一些官员偷偷出城去投了叛军。
此刻,谁暗中支持谁,谁又该相信谁,没人敢打包票,也没人能无条件地交付信任。
柳君泽手握重兵,是臂膀,是肱股,也是威胁。
他快马加鞭出城,或者派人出城,不一定能找回儿子,却一定会引起怀疑,引发动荡。
柳老太太到底是经过大事、见过世面的人,儿子的话,她自然都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