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李婉儿突然按住他的头,“你现在一动念头,它就在听。它在等你崩溃。”
林深猛地甩开她,声音却低得像在自语:“可崩溃的,又不只是我。”
他指向巡逻队。
所有人还站在原地,但动作变了。他们开始重复同一个动作:抬手、握拳、张开,再抬手。节奏一致,像被同一段程序控制。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嘴在动,发出的音节整齐划一,像是某种倒放的古语。
小周的声音再次响起:“深哥,他们说的……是《诗经》。但倒着念的。‘雎关之诗’,‘南周风’……”
林深瞳孔一缩。
这不是语言。
这是干扰波。
这个文明在用文化本身当武器。把最熟悉的东西倒置、扭曲,让它变成无法理解的噪音,一点点击穿人的认知防线。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扯下贴身藏着的那页手稿残角,按在裂缝投影面上。
焦黄的纸页刚接触空气,空间褶皱立刻平缓下来。虚影停止了自我改写,巡逻队员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有效。
情感锚点能抵抗逻辑污染。
因为执念不是数据,不是频率,它是一种无法被复制的“存在感”。
林深盯着那页手稿,声音沙哑:“它不是要杀我们。它也不是要征服。它在……采集。”
“采集什么?”
“文明样本。”他缓缓抬头,“它在观察我们,同化我们,然后重构。它不理解‘情感’,所以它要把我们变成它能理解的东西——逻辑、常数、无限循环。可只要我们还有执念,还有不愿被改写的记忆,它就无法完全吞下我们。”
李婉儿看着他:“可你刚才说,你的血能和它共振。”
“对。”林深苦笑,“因为我已经被动采集过一次了。三年前的‘源点’,不是我埋的。是它引导我埋的。我从一开始,就是它的实验体。”
他忽然抬手,将手稿残角狠狠按进终端接口。
蓝血顺着纸页渗入电路,屏幕一闪,自动浮现出新的符号——一个嵌套在“∞”形图腾中央的眼睛图案,缓缓转动,像在注视。
小周最后传来一段数据包,只有一句话,还没发完就被截断:
“深哥,他们的‘理解’,会不会就是我们的……”
信号断了。
林深没动。
他盯着那双嵌在图腾里的眼睛,忽然觉得冷。
不是害怕。
是清醒。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守护历史。
可现在他明白了。
他守护的,从来就不是过去。
而是“不被理解”的权利。
是人类可以荒谬、可以矛盾、可以执着于一段毫无逻辑的回忆的权利。
而这个文明,正要剥夺这个权利。
倒计时还剩最后两分钟。
林深缓缓抬起手,不是去关终端,不是去退后。
而是对着裂缝,做了一个手势——
左手食指与拇指圈成环,右手掌心向外,轻轻一推。
那是他小时候,父亲教他的摩斯电码。
意思是:我在。
裂缝中的“他”停顿了。
然后,那只无脸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动作迟缓,却清晰。
它模仿了那个手势。
但掌心朝内。
意思是:你不在。
林深的呼吸停了一瞬。
李婉儿猛地拽他后退:“别再试了!它在玩你!”
林深没动。
他盯着那双不存在的眼睛,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复制我,观察我,重构我。可你永远不知道——”
他抬起沾满蓝血的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人,会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梦,死也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