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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蛰伏蜀中(1 / 2)

蜀州的盛夏,像一块浸透了油脂的滚烫丝绸,重重地蒙在天地之间。蝉鸣无休无止,尖利得如同某种绝望的报警声,撕扯着凝滞、粘稠的空气。阳光暴烈,烤得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路旁的行道树蔫蔫地低垂着叶片,深绿的底色上蒙着一层疲倦的灰黄。

城市边缘,新近开发的大学城区,是这股热浪席卷下为数不多还能维系几分生机的地方。新修的现代化教学楼和实验楼群,玻璃幕墙反射着炫目的光斑,刺得人眼睛发花,轮廓硬朗地扎在更远处蜀地特有的、起伏柔和的山峦背景之前。穿行其间的学生三五成群,短袖、短裤、长裙,有人打着哈欠,有人小声谈笑,也有人行色匆匆抱着书本奔向教室,脸上带着青春特有的懵懂与一点点对未来模糊的憧憬。一种近乎慵懒的日常气息弥漫着。

裴凡生独自走在连接主楼与生物研究院的小径上,步履不快不慢,像一尾沉静地滑过水底的鱼。他身上那件崭新的卡其色亚麻衬衫略显宽大,领口解开了两粒纽扣,额角的伤口被头发小心地遮掩了大半,却依旧能看出一点刚刚愈合的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款式普通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新植的草坪喷灌装置正转动着洒出细密的水雾,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倏地掠过,留下一串啁啾。绿意、水汽、年轻的面孔……这是地渊基地无法想象的“地面之上”。然而,在他视网膜深处,那厚重的合金闸门带着临终叹息闭合的闷响,屏幕上冰冷的“失联名单”和总计数字,以及最深沉的黑暗中那颗缓慢搏动的暗红色巨大肉核,如同永不消褪的底片影像,顽固地烙印在背景之中。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微微沾湿鬓角。他走到生物研究院深灰色主楼的入口大厅,冷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消毒水的淡淡气味。前台的工作人员抬眼看了一下他出示的临时证件,“裴凡生”三个字打印在“地质微生物学特聘教授”的头衔下方。

“哦,裴教授是吧?材料都备好了。”年轻的女助理起身,笑容恰到好处,“您的办公室在三楼东侧B307,采光好,相对安静。钥匙给您,另外这是咱们学校内部通讯录、网盘入口和出入门禁卡。”她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指着旁边的设备,“那边是进出实验室的分体式身份识别门禁,需要刷脸和员工卡双重认证。”

裴凡生接过那一小沓物品,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钥匙和微温的磁卡。特聘教授。他内心咀嚼着这个空洞的称呼。一份伪装,一副面具。为了掩盖那深入地下两公里、被“铁幕”封存的地狱,为了追索那个被精准空投入地核作为“饲料”的恐怖造物的来源。

“麻烦您了。”

“应该的,裴教授这边请。”女助理引着他走向电梯厅,“我们院几个方向都还挺有特色,尤其周老师他们的极端环境微生物在高原冷泉那边最近有了新突破…您是做地质微生物交叉的?咱们在七楼有一台升级版的多光源荧光活细胞成像系统……”她的语气带着职业的自豪和对新同事的友善试探。

电梯平稳上升。裴凡生报以简短礼貌的应答和微笑,目光看似专注地看着门上方跳动的数字。“地质微生物学”是他那层“正常”履历上的标签,足以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蜀地,为何会接触那些深达千米的岩芯——从学术逻辑上无可指摘。

“叮。”三楼到了。门开,楼道略显空旷。助理把他带到走廊尽头一扇标着“B307”的橡木门前。“就是这里了,隔壁周教授去外地访学了,估计还有半个月才回来。”

裴凡生拧动钥匙,门内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办公室。大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冠,将午后最烈的阳光滤成了摇晃的、温和的光斑。窗边摆着几盆绿萝,深绿色的叶脉蔓延舒展,透着顽强的生趣。干净的书桌、转椅、靠墙的排书架尚空着大半。简单,却透着高校学术空间的秩序感。

“通风怎么样?”裴凡生状似随意地走到窗边,拧动把手拉开半扇。清新的风涌入,带着植物蒸腾和泥土的气息。视野不错,能清楚看到楼下小径和部分出口。这扇窗户是观察点之一,也是可能的紧急路径。

女助理忙应道:“这朝向南北通透,空气流通很好!空调制冷也刚维护过。如果您需要什么设备,或者觉得书桌椅高度不合适,随时告诉院办给您调换。”

“暂时挺好,够用了。”裴凡生将背包放在桌上,语气是一贯的平和。

送走助理,办公室的门轻轻合拢。室内瞬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隐的蝉鸣和风的低语。裴凡生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坐下。那份“正常”的、属于学者裴凡生的生活轨迹,从今天起,就在这里、以这间空旷安静的办公室为原点之一,正式铺开了。一种极其微妙的错位感袭来,既疏离又不得不融入。他走到窗边,看向楼下林荫道。一个身影在入口对面的报刊亭侧站定,背对大楼方向,正随意翻看着杂志,穿着普通的藏青色短袖T恤和深灰色工装裤。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换了一本杂志,头微微点了点。动作自然,几乎无从分辨。

王飞翔。

那个在他生命轨迹骤然断裂于地底黑暗时,与他一同背负着战友牺牲的沉重和怪物空投真相的男人,此刻正扮演着另一个角色,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在这平静得令人心慌的绿树浓荫之下。他们的距离隔了近百米,隔着喧嚣的学生人流。但裴凡生知道,对方的感官始终像一张无形而紧绷的网,笼罩着自己方圆百十米的范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翻动书页的片刻,一定精确地扫视过入口附近每一张面孔、每一辆可疑停放的车辆。

裴凡生收回目光,拉上内层的百叶帘,将窗外过于明亮的世界隔绝大半。桌面上摆着助理留下的一份校内宣传册,封面印着热情洋溢的口号——“探索生命本源,服务人类未来”。他随手翻开一页,扫过那些关于成功培养耐高温古菌、发现新颖深海酶之类的报道文字。手指划过光滑的铜版纸面,指腹下冰冷的触感奇异地与地底深处钻探岩心那粗糙冰冷的触感连接起来。服务人类未来?一个巨大的讽刺爬升上来。

“蓝湾苑”B座17A的房门在智能门锁低沉的电子音中滑开。不同于裴凡生办公室那带着学术清冷感的简洁,这套顶层复式空间在夕阳余晖中呈现出的是一种冷硬的井然有序。

空气中还弥漫着装修后挥之不去的、极淡的乳胶漆和合成板材气味。空旷的客厅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只有几把造型硬朗的折叠椅靠墙放着。最显眼的是客厅一侧墙边。那里竖立着十余台约半米高的黑色塔式机箱,造型简约方正,无任何品牌标识或眩彩灯效,深沉的磨砂质感金属外壳让它们看上去像一排沉默的钢铁卫兵,被精心排列在定制的合金支架上。粗细不一、颜色分层的线缆如瀑布般从这些机箱背部倾泻而出,又被精密地整理、束紧,沿着墙角踢脚线延伸,最终汇聚到角落一个同样黑沉沉的小型机柜内。机柜顶部指示灯细微地闪烁着绿光。

另一面墙前则架设着不同尺寸的数个专业显示器阵列,由支架整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监控中心雏形。目前屏幕一片漆黑,只映出窗外远处城市天际线的流光轮廓。旁边几个规格标准的灰白网络交换机和路由器(外观平常)发出低沉而极有规律的嗡嗡声。

“安全入口确认。无陌生人员尾随痕迹。”王飞翔的声音在玄关处响起,平静地如同念出气象报告。他已摘下那顶做旧样式的深色棒球帽,露出利落的短发,汗水浸湿了额前几缕发丝。他反手将沉重的合金门拉紧,多重机械锁具啮合发出沉闷可靠的“咔嗒”声。门上安装了三个不同高度的暗金色猫眼,角度经过了精巧设计。

裴凡生脱下那件崭新的教授衬衫,随手搭在椅背上。他里面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纯黑色圆领衫,没了那层学术外壳的束缚,整个人流露出一丝被疲惫压低的阴郁。

“设备调试需要多久?”裴凡生问道,目光扫过那些寂静的黑色服务器阵列。它们构成了他们此刻的神经中枢——高性能但外观低调的计算集群,核心是EDC总部通过层层物理隔绝的量子加密通道远程部署的特殊分析软件平台“零识(Nullsense)”。这是目前唯一安全的信息管道,仅用于调阅过往数据和接收例行情报,如同一台只能接收特定频段、无法主动发声的无线电。

王飞翔动作利落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冰箱是崭新的国产品牌(无LOGO),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层瓶装水、苏打水、一盒普通鸡蛋、几盒需要冷藏的预包装即食米饭和一些速冻水饺。旁边储物柜里整齐排着几袋不同规格的大米、几桶未粘贴醒目商标的5L装食用油、未拆封的面粉、挂面和几袋独立小包装的速溶咖啡粉。一切都来自日常渠道,没有特殊供应。“网络线路走专用物理通道进入地下光纤管道,避开公众网络节点,外部扫描看就是一条普通的超高速企业专线。‘零识’平台的代理节点同步完成,安全协议层运行正常。防火墙测试峰值已经过本地压力测试,目前稳定。”他拧开瓶盖,递给裴凡生一瓶,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监控组件基础部署完毕,剩下的是精细布点和算法调试,明晚之前搞定。”

裴凡生接过水,冰凉液体滑过喉咙,只带来短暂的刺激,无法驱散心底那片阴霾。“大学系统接入权限有延迟。”他在一把折叠椅上坐下,“要等设备处统一录入身份。”

“按照步骤来就行。”王飞翔没再多言,转身走向这套复式公寓角落一个特别规划出的区域。那里原本可能是健身房或阳光房,现在空置着。他从墙边一个不起眼的、嵌入墙体与地板形成一体的深灰色金属柜侧面快速输入一串密码。柜门无声地向侧方滑开一道狭窄的口子,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这显然是一个高度专业的武器保险柜。内部分层精良,厚厚的吸音隔震材料内衬中固定着他的制式装备:那把伴随他冲出地狱的GAU-1型大型磁轨动能步枪——漆黑哑光的枪体线条冷硬,结构上大量采用高强度聚合物和特种合金,磁轨加速部分呈现深沉的暗蓝色,没有任何标识。旁边的凹槽内整齐插着三个特制超合金双弹夹(同样无任何标记)、一小盒备用强化能量电池。旁边还有几个银灰色的小金属盒,里面是拆解维护工具和一组极微型的高敏震动传感器(伪装成普通大容量数据卡或充电宝形态)。

王飞翔的视线在武器上停留片刻,手指轻轻拂过GAU-1那冷硬如骨骼的枪机护圈。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深渊粘液腐蚀金属的微弱气味和被撕裂的战友最后嘶喊的回音。他利落地抽出装有微型工具的盒子,拿起需要保养的部件,动作快速而熟练,如同呼吸般自然。每一次拆卸、清洁、组装,都带着肌肉记忆的精确与专注。

客厅的服务器阵列深处发出一阵平稳的低鸣,像是沉睡巨兽平稳呼吸时胸腔的共鸣。

蜀州大学主校区向西约两公里,隔开校园的喧闹,便是生活气息浓厚的“望海街”。傍晚时分,正是这里一天中最富生机的时刻。窄窄的街道两旁灯火次第点亮,餐饮小铺门口挂满了诱人的菜单灯牌和闪烁着“生猛海鲜”、“正宗川味”字样的LED屏。油炸食物的浓烈香气、烧烤炉上肉串滴落的油脂燃烧的白烟、炒锅里爆香花椒辣椒的热辣气息肆意弥漫在湿热空气里,形成一层带着食欲的薄雾。街道拥挤喧嚣,人声、鼎沸的锅铲碰撞声、此起彼伏的揽客叫卖声混合在一起,将空气蒸腾得愈发混沌。

王飞翔推着一辆从超市门口顺手拿来的大型购物车,不紧不慢地穿行于人潮之中。他身上是一件质地普通的棉质墨绿色POLO衫和一条宽松的卡其布休闲裤,脚上一双大众款的黑色跑鞋。头发略显凌乱,嘴角微微向下抿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刚从附近某栋写字楼出来、身心俱疲而只想尽快完成采购回家的普通年轻上班族。甚至能留意到他眉宇间的一点无伤大雅的烦躁——符合被工作榨干的社畜形象。然而,他那推车的双手指节依旧有力,指根带着不易察觉的厚茧。宽大的购物推车里已经堆积了不少东西:几袋没有醒目品牌标志但包装颜色鲜艳的真空包装本地“绿农”大米,几大桶标着“鲜榨菜籽油”字样的5升装食用油(也是常见本地品牌),一箱没有任何广告印刷的12瓶装550ml苏打水,两盒普通鲜鸡蛋,几盒不同口味的速冻手工水饺,几包标着“鲜切面”字样的普通挂面,几袋小包装速溶黑咖啡粉,数盒独立包装的盒装纯牛奶,以及一堆捆扎整齐的绿叶菜:青翠的生菜、带刺的黄瓜、新鲜的油麦菜和一把翠嫩的小葱。

他来到一个摊位前。铁皮搭建的棚子下,案板上整齐排着半扇新鲜的生猪。浓重的生肉气息混合着一点漂白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系着沾满油污的围裙,正利落地挥舞砍刀,将一大块后臀尖剁成小段,刀锋剁在厚实木砧板上的“咚!咚!”声,短促、沉闷、富有节奏,震得人耳膜微微发麻。鲜红的肉块在刀下断裂,断面露出大理石般的肌理和浅色的脂肪。王飞翔停在几步之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块被分割的猪肉。血水顺着案板的沟槽缓缓流淌,滴落进下方的塑料盆里。案板上放着一块条状里脊肉,呈现出一种极其新鲜的、近乎发亮的桃红色。

这种颜色。

他眼角的肌肉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

瞬间的地底:那刚刚吞噬了吴大伟的暗红色粘液洪流如同沸腾的血池,新吞入的生命在其内部翻滚、分解,仿佛整个管道都在发出无声的饱嗝。暗红的、粘稠的、蠕动的巨大阴影就在沉重的合金闸门后面,缓慢搏动,如同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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