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落下的回响,还在维多利亚地方法院里飘荡。
当“当庭释放”四个字从法官口中说出时,旁听席上的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沸腾,无数的镁光灯对准了被告席。
陈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看不出喜悦,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身陷囹圄的兄弟的担忧。
他身后的钱振声五人,如同五尊沉默的山岩,也跟着站了起来。
法院门外,早已被记者和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陈先生!请问你对王虎的判决有什么看法?”
“陈先生!你是否会继续追查那名神秘的狙击手?”
“请问远东实业的慈善计划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陈山被簇拥在中间,他没有回避,反而停下脚步,对着镜头,语气沉重。
“阿虎是我兄弟,他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但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人群,“我更担心的,是那个逍遥法外的枪手。今天他可以向我开枪,明天,就可能对着香港任何一个无辜市民。我希望警方能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还香港一个安宁。”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对法律的尊重,又把自己和全港市民的安全捆绑在了一起。
不远处,格里芬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走出大门。一个胆大的记者将话筒怼到他面前。
“格里芬警司,请问警方为何至今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狙击手的线索?这是否代表皇家警察的无能?”
格里芬的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他像没听见一样,推开记者,径直钻进了自己的汽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和羞辱。
人群的另一端,苏明哲已经脱下了律师袍,他提着公文包,像一个普通的下班族,正准备离开。陈山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
“苏大状,这次多谢了。”
“我是你的律师,陈先生,这是我的工作。”苏明哲的语气很平静,他递过一张名片,“账单,我的助理会送到你的办公室。”
他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对站在不远处,一直用担忧目光望着这里的女儿苏晚晴,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深藏功与名。
陈山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晚晴。两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无声的对视。
……
染坊二楼。
办公室里没有庆祝的香槟,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静。
梁文辉来回踱步,脸上还残留着法庭上的激动。“山哥,苏大状真是神了!死的都能让他说成活的!格里芬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太他妈解气了!”
“他不是神。”陈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他只是比格里芬,更懂‘规矩’是什么。”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钱振声。
“钱大哥,今天这仗,打得憋屈吧?”
钱振声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憋屈。在朝鲜,我们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就得在炮火里趴一整天。今天,至少还看见了对手长什么样。”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这对手,用的家伙,我们不熟。”
“以后会熟的。”陈山将硬币弹起,又稳稳接住。“这次的事,给我们都提了个醒。‘明线’是我们身上的西装,能让我们体面地坐下来跟人讲道理。但西装里面,必须得有家伙。”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铸剑’计划,要加快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今天的胜利,有多侥幸,他们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苏明哲,现在他们所有人,可能都已经在地牢里了。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一次就够了。
……
一个月后。
赤柱监狱。
监狱长办公室里,气氛有些诡异。监狱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英国人,此刻正对着电话,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话。
“是的,长官……我确定!我以我女王的名义发誓,王虎先生在狱中表现堪称完美!他团结狱友,尊重狱警,每天坚持劳动改造,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不不不,他没有惹任何麻烦!正相反,他解决了所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