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似乎有些不信。
监狱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都变了调:“长官,您不知道,自从他来了,我们监狱这个月的斗殴率是零!
零啊!那些最凶的重刑犯,现在每天最大的娱乐活动,是围在一起听王虎先生讲‘山哥的为人处世之道’!
厨房的大师傅,现在都主动给他的牢房加餐,说要‘孝敬虎哥’!
长官,我不是在申请让他假释,我是在为了维护赤柱监狱正常的、充满矛盾和冲突的生态环境,恳求您把他带走!
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们下个月就要成立‘赤柱分舵’了!”
挂了电话,监狱长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
第二天,一纸假释令,就送到了王虎手上。
监狱大门缓缓打开。
王虎穿着来时的那身衣服,走在阳光下,还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里那股子悍劲,却像是被磨砺过的刀锋,更加锐利。
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
陈山靠在车门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在看一份报纸。报纸的头版,是远东实业学校奠基的巨幅照片,照片上,几个港英政府的官员,正满脸笑容地和梁文辉一起剪彩。
王虎走到车前,站住了,喉结动了动,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山哥。”
陈山抬起头,把报纸叠好,扔进车里。他上下打量了王虎一眼。
“没缺胳膊少腿,不错。”
“让你失望了。”王虎咧了咧嘴,露出两排白牙。
“我听监狱长说,你在里面很威风?”
王虎难得地老脸一红,挠了挠头。“没……就是跟几个兄弟,聊了聊人生。”
“上车。”陈山打开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上公路。
王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沉默了许久,忽然闷声说了一句。
“山哥,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他在里面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如果不是自己冲动,山哥根本不会那么被动。
“你是连累了我。”陈山开着车,目不斜视,“所以,你准备怎么还?”
王虎愣住了,他没想到陈山会这么直接。
“我这条命是你的,山哥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我不要你的命。”陈山瞥了他一眼,“我要你用脑子。”
他把车停在了一处山顶的观景台。从这里,可以俯瞰到九龙城寨的全貌,还能看到远处,那片刚刚动工的,属于远东实业的工地。
“看到那片地了吗?”陈山指着远处,“学校快盖好了。以后,城寨里的孩子,不用再像我们一样,十几岁就在街上砍人。他们可以读书,可以学医,可以当律师。”
“而我们,”陈山收回手,声音平静,“要做的,就是保证,再也没有一个叫‘格里芬’的洋鬼子,能随随便便地跑过来,指着我们的鼻子,让我们滚蛋。”
王虎看着陈山的侧脸,看着远处那片沐浴在阳光下的工地,看着那些在工地上忙碌的,像蚂蚁一样渺小却充满活力的身影。
他好像……有点懂了。
“山哥,”王虎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我该怎么做?”
陈山重新发动汽车,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玩味的笑容。
“回家,洗个澡,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