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要怎么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山看出了两人的担忧,笑了笑。
“天,塌不下来。”
“霍先生,你继续忙你的。拆迁的进度,不能停。我答应过城寨的街坊,今年年底,要让第一批人,住进新楼。这个承诺,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
“文辉,你通知下去。让各个堂口的兄弟,最近都收敛一点。别给人家,抓到什么把柄。”
“是,山哥。”
两人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他们知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恐怕,就要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那个叫大卫·布莱克的新任政务司,除了出席了几场,商界的酒会,见了几个,太平绅士,就再没什么动静。
仿佛,陈山之前的担忧,只是,杞人忧天。
梁文辉,也渐渐放下了心。
工厂的生产,一切正常。
南洋的订单,又来了一批。
他正忙着,计算这个月的花红,该怎么发,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这天下午,他正在办公室里,哼着小曲,盘着账。
一个负责工厂庶务的管事,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辉哥,不好了!”
“消防处的人来了!说是,要进行,例行消防安全检查!”
梁文辉,眉头一皱。
消防检查?
每个季度都有,都熟门熟路了。
塞两个红包,请领头的喝顿茶,就完事了。
“慌什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
“老规矩,去打点一下。”
“不是啊,辉哥!”
管事急得,脸都白了。
“这次来的人,不一样!领头的,是个新面孔。红包,人家根本不收!直接就给扔回来了!”
“他们拿着个本子,在车间里,这里敲敲,那里看看。说我们这里,不合规矩,那里,有安全隐患!”
梁文辉的心,咯噔一下。
他立刻想起了,陈山前几天说的话。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抓起外套,快步,朝着楼下的成衣车间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大群工人,被拦在外面,议论纷纷。
车间里,十几个,穿着制服的消防处人员,正在,指手画脚。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华人官员。
梁文辉挤进人群,脸上,堆起了笑容。
“这位长官,怎么称呼?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梁文辉。”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个信封。
那个官员,低头看了一眼信封,又抬眼,看了看梁文辉。
他没有接。
而是,从身边的下属手里,拿过一张表格,和一支笔。
“梁先生是吧?”
“根据我们的检查,你们的工厂,存在多项,严重违反消防条例的问题。”
“第一,消防通道堵塞。第二,灭火器数量不足,且部分已经过期。第三,电线私拉乱接,没有套上防火管。第四……”
他一口气,念了十几条。
每一条,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梁文辉的心上。
这些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以前,没人查,就不是问题。
现在,人家要跟你,较真了。
“长官,您看,我们这也是,小本生意。很多地方,做得,确实不周到。”
梁文辉,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您给个方便,我们,马上改!一定改!”
“不用了。”
那官员,打断了他。
他在表格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将一张纸,撕下来,递给梁文辉。
“这是,停产整改通知书。”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工厂,必须,立刻停工。什么时候,你们把这些问题,全部整改完毕,通过我们的,复查。什么时候,再开工。”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梁文辉。
转身,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整个车间,上百台,戛然而止的缝纫机。
和上百个,不知所措的女工。
以及,一张,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停产通知书。
梁文辉,捏着那张纸。
手,在抖。
(在1950年,港府实际上并无九龙的管辖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