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撞开时,玄尘道长的拂尘正扫过门槛。老道看清殿内景象,雪白长眉骤然竖起,拂尘银丝如活物般窜出,在半空织成淡金色气网。可那些紫电像有灵性,竟顺着气网缝隙钻出,反而将银丝灼出焦黑痕迹。
“别碰他!”玄尘猛地拽住试图上前的弟子,“是九天玄雷入体,碰了连你也得被吸成干尸。”
此时上官景晖的衣襟已被冷汗浸透,他能清晰感觉到紫电正啃噬着经脉壁,每一寸皮肉都像被扔进滚油里炸。忽然灵台闪过一丝清明,去年在藏经阁偷看到的《逆脉诀》残页竟浮现在眼前——“遇天雷劫,当以血为引,逆转周天……”
“师父,借您佩剑!”
没等玄尘反应,上官景晖已扑到丹炉旁,抓起插在香案上的青铜剑。剑锋划过掌心的瞬间,血珠竟不再悬浮,而是顺着紫电的轨迹逆流,在丹田处汇成血色漩涡。
“胡闹!”玄尘的拂尘重重砸在案几上,可当看到血色漩涡竟开始吞噬紫电时,老道的斥责卡在了喉咙里。那些肆虐的紫金电光被血涡裹住,正一点点转化成暗金色的气流,沿着《逆脉诀》记载的路径缓缓流转。
殿外的雷声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光照进青石殿时,上官景晖掌心的伤口已结痂。他睁开眼,发现原本清澈的瞳孔深处,竟多了圈暗金色的纹路。
“你……”玄尘的手指颤抖着,拂尘上的银丝无风自动,“你可知逆脉而行,将来要承受什么?”
上官景晖刚想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竟混着几片焦黑的碎肉。他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的触感黏腻得吓人。
“弟子不知。”他扶着丹炉勉强站起,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但刚才若不这么做,此刻已是殿中一滩肉泥。”
玄尘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长叹一声:“罢了,你这孽障的命数,从来由不得老道插手。”他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扔过去,“这是护脉丹,每日一粒,能保你经脉暂时无事。三日后宗门大比,你且好自为之。”
瓷瓶落在掌心时还带着余温,上官景晖望着玄尘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老道的步履竟有些踉跄。他捏碎瓷瓶倒出药丸,一股清苦的药香弥漫开来,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护脉丹里,竟掺了罕见的龙血草粉末。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炼丹房的窗棂突然晃了晃。上官景晖屏住呼吸,将护脉丹藏进袖中暗袋,反手握住了青铜剑。
白日里玄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宗门大比在即,他这逆脉而行的秘密绝不能暴露。可方才运功调息时,丹田处突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分明是真气逆行的后遗症开始发作。
“谁在外面?”他故意提高声音,指尖的暗金色气流已悄然凝聚。
窗外的黑影顿了顿,竟直接穿窗而入。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照亮了来人脸上的青铜面具。那面具雕刻着狰狞的饕餮纹,嘴角咧开的弧度诡异得让人发寒。
“上官师弟好兴致,深夜还在丹房用功。”面具人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铁器,“不知玄尘道长的护脉丹,效果如何?”
上官景晖心头一紧,这人竟连护脉丹的事都知道。他缓缓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凉的丹炉:“阁下是谁?宗门禁地,非本门弟子不得擅入。”
“呵呵。”面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指尖突然弹出三道银线,“师弟何必装傻?三日前你引天雷入体,整个青云山都能看见紫电冲霄,难道以为能瞒得住?”
银线带着破空声袭来,上官景晖侧身避开,却见银线擦着脖颈钉在丹炉上,竟深深嵌进青铜壁里。他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银线,而是三根泛着乌光的毒针。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面具人向前逼近一步,饕餮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自然是帮师弟解脱。逆脉而行的滋味不好受吧?每日经脉寸断的痛楚,想想都让人怜惜。”
上官景晖突然笑了,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怜惜?我看阁下是怕我活过三日后的大比。”他猛地踏前一步,掌风带着暗金色气流扫向对方咽喉,“是执法堂的人派你来的,还是……三师兄?”
面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仓促间后仰避开,胸前的衣襟却被气劲撕裂,露出锁骨处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果然是你,赵武。”上官景晖的剑已抵在对方咽喉,“去年藏经阁失火,也是你放的吧?”
赵武的身体僵住了,面具后的呼吸骤然粗重:“你怎么知道……”
“那道疤痕,我在三师兄的练武场见过。”上官景晖的剑尖又进了半寸,“他让你烧的,是《逆脉诀》的全卷,对不对?”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赵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猛然后撞,硬生生用后背撞向丹炉。青铜鼎被撞得剧烈摇晃,炉顶的炭火倾泻而下,瞬间在地上燃起一片火海。
“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趁着火光刺眼的瞬间,赵武已破窗而出。上官景晖追至窗边时,只看到一道黑影消失在竹林深处。他低头看向掌心,不知何时已攥碎了那枚护脉丹,药粉混着冷汗黏在皮肤上,像层洗不掉的痂。
丹炉旁的药架在火中噼啪作响,上官景晖忽然注意到,最上层的抽屉竟虚掩着。他伸手拉开,里面静静躺着个泛黄的纸卷,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换脉术》。
纸卷上的字迹歪斜扭曲,像是用左手写就。上官景晖借着跳动的火光细读,越看心越沉——这《换脉术》竟是种禁术,需以活人经脉为引,将自身逆脉转移到他人身上。
“原来如此。”他指尖抚过纸卷末尾的落款,那里画着个残缺的太极图,与三师兄书房里的镇纸图案一模一样。
三日前引天雷入体时,他就觉得事有蹊跷。青云山已百年未遇天雷,偏巧在他初运功时降临,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现在看来,三师兄不仅知道《逆脉诀》的存在,还早就布好了局。
“吱呀——”
轻微的声响从丹炉后传来,上官景晖迅速将纸卷藏进怀里,反手握住剑柄。阴影里缓缓走出个佝偻的身影,是负责看守丹房的哑仆老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