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和母亲,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李氏倒吸一口冷气,她上下打量着陈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是要害了你妹妹...”
陈悟抬眼,眸中冷光更盛:“伯母敢担保,如祖母、三婶之流,不会再在药中动手脚?”
李氏手中念珠停住,眼神一凝。
随即,她缓缓起身,神情凝重:“我既然来,自然有万全准备,从开方大夫、到抓药、熬药,必定万无一失!”
陈悟上前一步,迎上李氏审视目光:“伯母就没有想过,问一问婉婉...”
“问一问,她这个本人的意见?”
“她可愿意被人摆布,背负着一生的枷锁?”
李氏立在原地,仿佛头一次认识陈悟一般,定定的打量着他。
陈悟背光而立,金灿灿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给身材高大的他渡上一层耀眼的金边,他面目隐在暗处,看不清楚神情,唯有一双眼睛,十分锐利,明亮逼人。
直到此刻,李氏才意识到,陈悟这个继子,居然比陈家任何一个子嗣更肖似陈胜这个武将。
这种肖似,并非是容貌,而是气度,行事手段。
曾几何时,陈胜也是这般,护在严氏面前,对着老夫人说:一个水、一个火,既然不能相容,那就少见面罢!
旁人不知,李氏却是知晓,严氏身旁的周嬷嬷,就是陈胜去了一趟林家,姑奶奶才遣来的...
李氏心惊,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从她心里闪过。
陈家二房,由陈悟承袭,未尝不可...
不及她细想,陈悟再次长揖倒地:“请大伯母,稍安勿躁,给婉婉时间,叫她想清楚,再做决定不迟!”
李氏怔愣,神情晦涩:“你可知道,若是月份大了,再堕胎,更是伤身...”
“消息走漏,你妹妹还如何嫁人?”
陈悟没答,只转头,凝视着门外金灿灿的阳光。
一方小小的门,框着碧树蓝天朝阳,一只鸟雀“叽哩”一声振翅高飞,枝叶颤动。
鸟雀飞过陈家高高低低的院子,飞过被围起来的宁安院,院中工匠成群忙忙碌碌,搬搬抬抬,飞过漪澜院...
它越飞越高,与成群鸟雀汇集成群,朝着更高的天空飞去...
周染芳立在粉白浓香的蔷薇花架后头,注视着远远走过去的陈婉清,眼神阴冷。
等了片刻,陈悟出来,周染芳的手不由自主的攥住了花枝,却“呀”的一声低呼,松开了手。
白皙手掌上瞬间沁出鲜红血珠,几根尖刺宛然。
周染芳大恨,忍痛拔刺,又拿帕子按住手掌止血。
再抬头时,陈悟正立在原地,似是遥遥看她。
周染芳眼中瞬间沁出泪来,她紧紧按住手掌,从花枝缝隙中看陈悟,神情似喜似悲似恨。
正要绕过去迎上时,陈悟转头走了。
周染芳咬住唇,忍住即将出口的呼声。
眼睁睁的看着陈悟走远,周染芳猛然伸出手,帕子缓缓飘落。
金灿灿的日光下,她的手掌干瘦苍白,手腕细骨伶仃,两根细细的金镯子,直直朝下滑。
她的手直直的朝前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蜷缩回来。
呆呆出了片刻神,周染芳弯腰捡起帕子,毅然转头,朝严氏院中走去。
.......
从宁安公主府出来,陈婉清坐上马车,只觉心里憋闷,一时不想回府,就吩咐人转道,去看看从宋氏手中收回来的铺子。
车轮碾在青石路上,辚辚作响。
车身摇摇晃晃,陈婉清陷入沉思...
宁安公主出身尊贵,待人却亲和,素日和她也十分要好,陈婉清这次去看她,却与之前所见,迥然不同。
表嫂她并非是娇弱女子,但她怀胎才三月就到了要卧床保胎的地步,且眉宇间一股郁气,一看就气质孱弱。
陈婉清心里如坠巨石,难不成要劝表哥表嫂不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