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回陈家村是她的愿望,可遭父母厌弃……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她怔怔地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在爹娘眼中,竟连一个外姓人都不如?或者说她娘宁愿把心思都花到一个外人身上也不想看到她。
这一年的冷暖,磨得陈瑶学会了许多。懂得看人脸色行事,也学会了将眼泪生生咽回肚里。
就像这次,再次被父母抛弃,她很平静地和父亲谈判,走的时候她还强撑着笑脸。可谁心里头,不盼着承欢父母膝下?
“哎!”陈瑶重重叹出一口气。到底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陈前、陈进推着独轮车来了。陈瑶慌忙抹去泪痕,又使劲搓了搓脸,心下暗恼:“怎么又哭了呢,不是说好不哭的么?”
饶是她遮掩得快,眼尾那抹红还是叫陈前瞧见了。
他关心地问道,“阿瑶怎么了?”
陈瑶摇头,“没事,刚才被沙子迷了眼。”
她不愿多言,陈前也识趣不问。
有些心结,终归得自个儿慢慢消化。
几人到家,骡车已经套好了,若非陈进嚷着得了条稀罕的大黄鱼,陈猛早就不耐烦地驾车走了。
水桶刚搬上车,陈猛鞭子一扬,骡车便嘚嘚地小跑起来。
“阿奶,咱家房子几时动土?”陈瑶瞧着墙角新堆起的一小垛青砖,忍不住问。
砖都买回来了,想必日子也看定了。
夏日雨水多,她盼着能在大雨前住进新屋。
“十八开工。”提起新屋,陈老太脸上便放光。
村里那几个老姐妹,听说她家要盖青砖大瓦房,眼热得紧。
旁人嚼舌根,说他们砸锅卖铁供出个陈勇,结果养出个不认爹娘的白眼狼,她心里憋着火却无从辩驳。
如今陈勇主动掏钱盖这大瓦房,她这腰杆子总算又能挺直了。
晚间,陈老头笑眯眯地塞给陈瑶一块一两的银锭子,笑着夸道:“阿瑶,你是个有海运的。今儿那大黄鱼和海参,都卖了个好价!”
“下回大潮,我还去那岛!”陈瑶喜滋滋地把银子收好。
他们这里的大潮的就是初一,十五,那两个时间段海水会降到最低位,收获往往也会最多。
李巧和陈老太拾的海货也卖了一两多。
唯有陈进最“亏”,他那份钱全被李巧收了去,说是替他攒着娶媳妇。
陈进纵使百般不情愿,也翻不出他娘的手掌心。
次日,陈瑶原想睡个大懒觉,却被陈老太早早唤起,“收拾收拾,随我上山。”
山路蜿蜒。
陈瑶望着眼前那座光秃秃的坟头,忍不住问:“阿奶,这底下埋的究竟是哪位祖宗?怎么连块石碑都没有?”
自打她三岁回村,每年清明,阿奶总要带她来这里祭拜。
只让她磕头,却从不言明拜的是谁。
磕完头,便打发她先走,自己独坐坟前,絮絮叨叨好一阵子。
往年陈瑶问起,陈老太总推说她年纪小,大了自会知晓。
如今,她都出去见过世面了,算不算“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