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看着眼前三张兴奋的脸,无奈地摇摇头,手指虚点着他们:“唉!我是看明白了,刚挣几个铜板,不花出去点儿,你们这心里头就痒痒!”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摸出了钱袋。
李巧数出五十个铜钱,递给陈进:“到肉摊上割了肉就赶紧回来。”
已是下半晌,肉摊上只剩些精瘦少肥的猪肉。
两人割了一斤,花了十八文钱。陈瑶眼尖,瞧见摊子底下的木盆里堆着几根光秃秃的大骨头,便问:“叔,这骨头咋卖?”
“你要这玩意儿?”王屠户抬眼打量他俩,“一文钱,都拿去!”
横竖拿回家也是喂他那条看门狗,能换一文是一文。
“成!”陈瑶爽快地递过去一文钱。王屠户找了根草绳,把骨头捆作一束。
两人离了肉摊,陈进忙扯住陈瑶衣袖,压低声音问:“阿瑶,买这些光骨头干什么?”
方才在摊前他硬憋着没敢问,生怕被王屠户听见,临时起意要加价。
“能干什么?”陈瑶反倒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咱家出海挣了钱,要做顿好的庆贺,对吧?小白也是咱家一口‘人’吧?能把它漏了?”
“给……给狗吃?!”陈进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让他奶知道他们花一文钱买骨头喂狗,非得抄起笤帚疙瘩打断他俩的腿不可!
“也不全是,”陈瑶没留意他的惊恐,自顾自掂量着那捆骨头,“洗干净了丢水里煮,熬出来的汤,总比白水有滋味吧?”
“哦——!”陈进恍然大悟,朝着陈瑶竖大拇指,“咱先喝汤,再给狗啃骨头?高!阿瑶,你这主意真高!”
他原以为陈瑶只是随口搪塞,直到亲眼见陈老太真把那骨头洗净敲断丢进大锅,熬煮出一锅奶白的骨头汤,他才知道阿瑶所言不虚——这骨头汤,真鲜!
日子一天天过,渔船日日出海。
陈瑶倒不是每次都跟着去,她有时会去礁石滩赶海。拾些螺贝,或是寻个僻静处下鱼钩,每日都能有不小收获。
这日,她正蹲在礁石上,用小刀抠着石缝里的鲍鱼。
一阵风卷着凉丝丝的雨星子扑在脸上。
她抬头望去,只见方才还晴朗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大片浓黑的乌云吞噬。
远处的海面陡然变了脸,巨浪翻涌,白沫飞溅,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咆哮着、翻滚着,张开巨口欲吞噬一切!
陈瑶心头一紧,提起桶和撬刀就跑,边跑边喊:“阿奇!小白!快回家!”陈奇和小白慌忙跟着她朝家跑去。
冲进家门,就见陈老头和陈老太正焦急地站在堂屋门口张望。瞧见他俩的身影,陈老太急忙出声:“快进屋!快!”
屋外,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落下来,转瞬间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雨幕。
陈老太急得在屋里团团转。陈老头则闷声不响地抓过挂在墙上的蓑衣就要往身上披,显然是想去海边寻人。
“阿爷!”陈瑶赶紧拉住他的胳膊,“雨这么大,路都看不清!万一滑倒可咋办?大伯他们兴许在哪儿避风呢!”
“就是!老头子!”陈老太也忙走过来,一把夺下他手里的蓑衣,“阿猛出海多少回了,心里有数!你别去添乱!”
“唉!”陈老头重重叹了口气,望着门外白茫茫的雨幕,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忧色,心头第一次后悔买船了。
一家人正揪心不已,院门被推开!
“回来了!回来了!”陈瑶一脸欣喜地看着提着水桶跑进来的陈进。
他身后,李巧和陈猛正合力推着满载的独轮车。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把车推进棚子下。
等几人灌下姜茶,陈猛才心有余悸地开口:“今儿鱼获极好,我们还想着往远处走走……
半道碰上胡周村的老周叔,他撑着船拼命往回赶,说瞧见好些鱼跳出水面逃命,怕是老天爷要变脸,催我们也赶紧回。
万幸……万幸听了老周叔的话!”
大雨砸落下来时,他们的小船,已经快到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