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光阴倏忽而过,这日,陈猛总算回来了。
一进院门,便对上全家老少殷切的目光,他搓了搓手,迎着那灼人的视线,粗声道:“结果……还没出来呢,还得再等等。”
好歹供过一个进士,大致流程还是知道的,可又按捺不住,想提前知道点消息。
“阿前呢……阿前有说什么?”陈老太追问。
陈猛摇头:“这谁敢打听?阿前去找夫子了,过几日他回来,你们问他吧。”
这话一出,几道目光齐齐剜了他一眼。
正是因着不敢直接问当事人,才想从他这里套点边角碎料,谁知这木头疙瘩竟是一问三不知!
陈老太心头火起,想着方才倒给他的那碗热茶真真是白瞎了,劈手就将茶碗夺了回来:
“既然啥都不知道,还有脸喝我倒的茶!骡子都饿得打晃了,还不赶紧去打捆鲜草来!”
陈猛:“……”
这卸磨杀驴,也忒快了些!
陈老太转身进了里屋,从箱底摸出两个早已备好的红封。
指尖摩挲着,心头却翻起旧事。
当年陈勇考中秀才,家中艰难,便是二百文喜钱也凑不齐,最后厚着脸皮向左邻右舍拆借了些,才勉强应付过去。
后来陈勇媳妇进门,带了些嫁妆,陈勇才有余力专心备考乡试。
只是那孩子……也是个福薄的,偏在陈勇赴考前夕去了,只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陈老太低低叹口气,将红封仔细收好,只盼着此番能用上。
又是半个月焦灼等待。
这日,村头铜锣震响!
时隔多年,陈家村迎来了第二位秀才公!
送走报喜的捕快,村长满面红光地拉住陈老头:“老哥!阿前十五岁就考中了秀才,这回,该大办了吧?”
“办!定要大办!”陈老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豪气地一挥手,“三日后,我请客,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村长又惊又喜:“那我可去通知族人了?”
陈老头笑得合不拢嘴:“我还能骗你不成,到时候让你家那几个早点来帮忙。”
一时间,陈家小院里喜气盈门,唯独一人,过得水深火热。
“阿瑶,快些!”陈进胡乱把碗里的饭扒拉进嘴,手背一抹油嘴,就急吼吼地催着陈瑶出门。
“急什么?”陈猛将手中饭碗重重往桌上一放,虎目扫向门口的儿子。
陈进吓得身子一缩,忙端起空碗:“也……也没那么急……我……我再添半碗饭……”
“我吃饱了,二哥慢用。”陈瑶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
陈进心里急得冒火:吃饱了还不快走?可抬眼瞧见饭桌上爹娘爷奶都盯着自己,到嘴边的牢骚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讪讪地把空碗放回桌上,挤出个笑脸:“我……我也饱了。”
见陈瑶已经走出院子,他一把抄起墙角的背篓,紧跟着溜了出去。
追上陈瑶,他抚着胸口,唉声叹气:“唉,我这,真真成了家里的‘出气筒’了!”
原以为大哥中了秀才,他便能松快些。
可昨日村长一句话,又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你家孩子会读书,我看阿进也是个伶俐的,怎么不继续送去私塾?
几年前家中艰难,让他停了学,如今新屋也住了,田地也添了,再说供不起,实在说不过去。”
陈猛苦笑:“倒不是供不起,是这小子随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话虽如此,心里却堵得慌。想起当年为了让这混小子进学,棍子都打折了两根,他仍是油盐不进。
如今见他年纪尚小,陈猛那点心思又活络起来。
谁知刚试探着提了半句,陈进就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