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枯叶,在格雷的意念下,跳了整整一夜的、笨拙的独舞。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巷子时,格雷已经能勉强让它,在石头上,翻一个身,或者,向左边,挪动一小段距离。
他的脸色,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惨白如纸,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像两颗被雨水冲刷过的黑宝石。
伊莱打着哈欠,提着一壶热牛奶和两个面包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石头上那片已经快被“折磨”得散架的枯叶,又看了看格雷那副既疲惫又兴奋的样子,嘿嘿一笑。
“不错,小子。看来,你已经知道,怎么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他将食物放下,“但是,一个真正的‘大生意人’,光会掏钱可不行。他得学会,一次掏好几家的钱,还得让别人,看不出是他在掏钱。”
说着,他又从地上,捡起了两片大小不一的枯叶,和原来那片,并排放在一起。
“今天的任务,”他指着那三片枯叶,“让左边那片,翻个身。让中间那片,立起来。再让右边那片,绕着前两片,转个圈。做到了,才有晚饭吃。”
格雷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同时操控三个目标,并且让它们各自做出不同的动作?
这比单纯地移动一片叶子,难度何止高了十倍!
这需要将他好不容易才“抽”出来的那一根“精神之丝”,再分裂成三股更细的丝线,并且,还要一心三用地,去分别控制它们。
他试了一次。
结果,那三片枯叶,只是像被风吹过一样,同时、杂乱无章地,颤抖了一下。
而他的脑袋,则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地砸中,剧痛无比,眼前金星乱冒。
“蠢货!”伊莱毫不留情地骂道,“你的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思考!不是用来当一团浆糊!谁让你用三股一样粗的力气了?那个最小的动作,就用最细的线!那个最复杂的,就用最粗的线!连这点‘成本控制’都不会,你还做什么生意!”
在伊莱刻薄的叫骂声中,格雷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痛苦的折磨。
他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终于在一次精神力彻底耗尽前的尝试中,勉强让那三片枯...叶,同时完成了伊莱要求的、那套滑稽而怪异的“集体操”。
就在格雷以为,自己可以稍微喘口气的时候,伊莱却认为,他的“基础”,已经打牢了。
“好了,小子。”伊莱看着已经能熟练地,让三片枯叶在空中飞舞的格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现在,已经算是个合格的‘学徒’了。是时候,让你接触真正的‘生意’了。”
他从自己那破烂的行囊里,掏出了一个同样破烂的、打满了补丁的旧钱袋。
他将钱袋,挂在了十步开外的一个木箱的钉子上。
然后,他当着格雷的面,往钱袋里,扔进了一大把东西——几颗光滑的石子,一枚生锈的铁钉,一个掉了漆的木头骰子,还有一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掉了线的衣服纽扣。
最后,他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泛着暗淡光泽的铜板,“当啷”一声,也扔了进去。
“看到没有?”伊莱拍了拍那个鼓囊囊的钱袋,“这里面,就是一笔‘生意’。有真金白银(铜板),也有毫无价值的垃圾(杂物)。”
“而你的任务,就是坐在这里,用你的‘线’,伸进这个钱袋,在不触碰到钱袋本身,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把里面那枚,唯一值钱的铜板,给我‘钓’出来。”
格雷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任务的难度,与操控枯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枯叶,是开放的,他可以从任何角度去触碰。而钱袋,只有一个小小的、收紧的袋口。他的“精神之丝”,必须像一根真正的、最纤细的绣花针,精准地穿过去。
更何况,钱袋里,还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干扰物”。
“小子,记住,”伊莱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不是看他能制造多大的爆炸,掀翻多少辆马车。那是莽夫才干的蠢事。”
“真正的艺术,在于‘无声无息’。”
“在于,你从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眼皮子底下,偷走了他贴身存放的军饷,而他,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在于,你让一个富有的商人,在你面前吃了天大的亏,事后,他还感激涕零地,把你当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这,才是魔法的最高境界。一门,关于‘控制’与‘欺骗’的艺术。”
格雷被伊莱的话,深深地吸引了。
他看着那个挂在远处的、破旧的钱袋,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的斗志。
他要把它,“钓”出来。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
他花了整整一个上午,他的“精神之丝”,甚至连那个小小的袋口,都还没能成功地穿过去。
他的“线”,太“软”了。在空气中,稍稍遇到一点阻力,就会发生偏移。
他一次又一次地,将精神力高度凝聚,试图让那根“线”变得更“硬”一些。但每一次,都因为控制不稳,而直接碰到了钱袋的侧面,引来伊莱毫不留情的嘲讽。
“你是想偷钱,还是想直接把钱袋抢过来?动静这么大,三条街外的聋子都听见了!”
到了下午,他终于成功地,将“精神之丝”,伸进了钱袋里。
但里面那片漆黑而复杂的“新世界”,让他彻底迷失了。
他能“感觉”到里面有很多东西,但他无法分辨,哪个是石子,哪个是铁钉,哪个,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铜板。
他尝试着用“精神之丝”,去缠绕一个他感觉像是铜板的物体。结果,“钓”出来的,是一颗圆溜溜的石子。
“啪嗒”一声,石子掉在地上。
“恭喜你,小子。”伊莱鼓着掌,脸上挂着假笑,“你成功地,偷到了一颗一文不值的石头。也许你可以把它卖给隔壁那个正在修房子的石匠,换半个黑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