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的脸,涨得通红。
他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钓”出来的,是那枚生锈的铁钉。
“哦,这个不错!”伊莱的嘲讽,变本加厉,“也许你可以用它,来修补你那双漏风的破鞋?”
挫败感,如同潮水,将格雷淹没。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精神被撕扯的剧痛。到了傍晚,他的脑袋,已经痛得像要裂开一样,眼前的事物,都出现了重影。
他趴在地上,几乎要放弃了。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伊莱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想一想那个把你腿打断的师兄,他现在,正在北境的城堡里,享受着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想一想你的父亲,他又是如何像扔垃圾一样,把你扔在这里的。你所受的这点苦,和那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的‘线’,不是线!它太粗了,像根蠢笨的麻绳,怎么可能穿过针眼?把你的恨,你的不甘,你的愤怒,全都给我,压缩到那根线上!让它变成一根看不见的、最锋利、最恶毒的针!去刺穿所有挡在你面前的东西!”
伊莱的话,像毒药,也像良药。
格雷的眼中,再次燃起了火焰。
他咬着牙,重新坐起,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去想“缠绕”,不再去想“拨动”。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字。
——刺!
就在这时,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墙角蹿了出来,它似乎是被钱袋里那枚铜板淡淡的金属气味所吸引,悄悄地,向着那个木箱爬去。
正在高度专注状态下的格雷,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个不速之客。
一种源自血脉的、对危险的厌恶感,让他下意识地,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凝聚成了一个无形的、最尖锐的点!
他甚至没有去思考,那股凝聚到极致的精神力,便如同离弦之箭,狠狠地,向着那只老鼠的方向,“刺”了过去!
“吱——!”
那只老鼠,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蛰了一下,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蹿进了黑暗之中。
而格雷,则是在那一瞬间,浑身一震。
他“看”到了。
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精神力,是如何凝聚成针,又是如何在一瞬间,爆发出那样的速度与力量。
原来……是这样!
他找到了那种感觉!
他不再理会那只老鼠,而是立刻,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那个钱袋上。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
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再次凝聚成那枚看不见的、闪烁着寒光的“毒针”。他精准地,控制着它,穿过了那个小小的袋口,进入了那片黑暗的、充满了杂物的世界。
他不再去“触摸”,而是去“感知”。
他能清晰地“分辨”出,石头的冰冷与圆滑,铁钉的粗糙与尖锐,木头骰子的干涩与棱角……
然后,他“感知”到了。
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带着一丝温润的、冰凉的金属触感。
是它!
格雷的意志,高度集中。
他的“精神之针”,在那一刻,仿佛幻化成了一只最灵巧的、无形的手。它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所有的障碍,精准地,夹住了那枚小小的铜板。
然后,向上,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碰到钱袋一丝一毫,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那枚泛着暗淡光泽的铜板,仿佛被月光牵引着一样,悄然无声地,从袋口,升了上来,悬浮在半空中。
然后,在他的意念控制下,轻轻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他摊开的、脏兮兮的手心里。
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实。
格雷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的那枚铜板。
成功了。
就在这时,一个热乎乎的、带着甜腻香气的东西,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一个撒满了白色糖霜的甜面包圈。
格雷抬起头,看到老伊莱,正站在他面前,那张布满了皱纹的、刻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惊讶,有赞许,还有一丝……老父亲看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终于考中了状元般的、难以言喻的骄傲。
“小子,”伊莱将面包圈,塞进格雷的手里,“今天的晚餐。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