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小说网 > 武侠仙侠 > 永乐风云 > 第六章: 无光楼碎兰泣霜

第六章: 无光楼碎兰泣霜(2 / 2)

于是,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他没有派人去监视她,那太低级,也太容易被她察觉。他只是,在他那张无所不在的、由人心与利益编织成的蛛网上,轻轻地,拨动了几根丝线。

档案库的一名老书吏,向他“不经意”地禀报,说苏镇抚使最近似乎对户部的陈年账目,很感兴趣,一连数日,都在查阅那些早已发霉的、无人问津的流水单。

诏狱的一名狱卒,在向他汇报工作时,顺口提了一句,说那日苏镇抚使前来提审一名与“富源”商号有关的囚犯时,问的问题,似乎与案情本身无关,反而更像是,在打探那商号东家的身家背景。

甚至,连他安插在苏未然身边,负责伺候她饮食起居的一名小侍女,都向他密报,说苏镇抚使近来睡得很少,常常在深夜,独自一人,对着一盏孤灯,在纸上,写写画画些什么,天一亮,便立刻将那些纸张,烧得干干净净。

一点点,一滴滴。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零散的信息,在韩淵的脑海中,迅速地,汇聚成了一个让他怒火中烧,却又感到一阵病态快意的,结论。

他的“冰刃”,他最完美的作品,背叛了他。

一股被自己的造物所背叛的、狂暴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心。但他很快,便将这股怒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算计。

他没有立刻发作。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惩罚。他要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公开的审判。他要让苏未然,在他亲手为她布置的舞台上,将她的背叛,淋漓尽致地,表演出来。然后,再由他,亲手,将她,连同她那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复仇幻想,一同,碾得粉碎。

他要让她明白,她的一切,包括她的仇恨,她的智慧,她的挣扎,都不过是,他掌心之中,一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游戏。

于是,一个最恶毒,也最完美的陷阱,开始,悄然布置。

他首先,命人将一名早已被他彻底控制的、犯了死罪的朝廷命官,投入诏狱。而后,他授意“鬼手”屠夫,对那名死囚,进行了一场“公开”的、惨无人道的酷刑。在那名死囚的神智,即将崩溃的边缘,韩渊亲自出马,进行“审讯”。

在那间熟悉的、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静水堂”里,韩渊以“饶你家人不死”为诱饵,让那名死囚,在“无意”之间,“招供”出了一则惊天的秘密——他知道韩渊的死穴,他知道那本记录了韩渊所有罪证的秘密账簿,就藏在,锦衣卫总部,那座最神秘、最森严的“无光楼”三层,一处只有指挥使本人才能打开的,秘密暗格之中。

而这场“审讯”,韩渊故意,让一名他知道与苏未然私交甚笃、却又胆小怕事的小旗官,躲在暗处,“偷听”到了全过程。

果不其然,那名小旗官在恐惧与良知的双重煎熬之下,当晚,便偷偷地,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苏未然。

当苏未然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狂跳不止。

无光楼!

那个锦衣卫的禁地之中的禁地!

她的理智,她十八年来所受的所有训练,都在疯狂地向她尖叫:这是陷阱!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拙劣的陷阱!

可是,她的情感,她那被压抑了十八年、早已化为燎原之势的仇恨,却在引诱她,蛊惑她:万一……万一是真的呢?这是唯一的机会,这是能将他一击致命的、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最终,仇恨,战胜了理智。

她决定,赌一次。用自己的所有,去赌那万中无一的,可能性。

……

三日后,深夜,子时。

当诏狱第三层,因押送一批重犯而防卫出现短暂空隙的时刻,一道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座终年不见天日的,无光楼。

苏未然的身影,如同一只在蛛网之上起舞的、黑色的蝴蝶。她凭借着自己对这里机关布置的深刻了解,以及那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道又一道致命的陷阱。

当她终于,站在三楼那排积满了灰尘的、散发着陈旧纸张气息的巨大书架前,并按照那名死囚“招供”的方法,在书架的某一处,以一种特定的韵律,敲击了三下之后,一幕让她呼吸都为之停滞的景象,发生了。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那面看似严丝合缝的书架墙壁,竟缓缓地,向内凹陷,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洞洞的入口。入口之内,是一间不大的、完全由精铁打造的密室。密室的正中央,一张黑色的玄铁供桌之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个同样由玄铁打造的、上了三道奇特铜锁的,盒子。

苏未然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闪身进入密室,迅速地,用早已准备好的、特制的工具,开始破解那三道复杂的铜锁。

她的动作,快而精准。

第一道锁,开了。

第二道锁,开了。

就在她即将打开第三道锁的刹那,她的身后,那扇她刚刚进来的、由书架伪装的暗门,突然,“轰隆”一声,无声无息地,合上了!

与此同时,密室之内,那原本漆黑的四壁之上,竟骤然亮起了数十盏早已预备好的、手臂粗的牛油巨烛,将这间小小的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苏未然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缓缓地,转过身。

只见,在密室的另一端,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张太师椅。

椅上,一个穿着黑色蟒袍的、面带微笑的男人,正安然地,端坐着。他的手中,正端着一杯热气腾騰的香茗,袅袅的茶香,在这间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密室之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正是,韩渊。

“我的好女儿,”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温和,磁性,仿佛是在夸奖一个做了好事归来的孩子,“你,终于,来了。为父,已经等你,很久了。”

苏未然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副猫戏老鼠般的、充满了得意与嘲讽的笑容,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反而,在这一刻,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不死不休。

“你,早就知道了。”她的声音,清冷如故,听不出半分的惊慌。

“呵呵,”韩渊轻笑起来,他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踱步到她面前,用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凝视着她,“未然,你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我了解你,甚至,胜过了解我自己。你眉梢的每一次轻颤,你呼吸的每一次变化,你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不属于你的火焰……这一切,又怎能,瞒得过我呢?”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却被苏未然,一个侧身,冷冷地,避开。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渐渐收敛,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鸷。

“看来,我的作品,终究是,出了瑕疵。”他缓缓收回手,声音,变得冰冷而刺骨,“也罢。有瑕疵的作品,便该,回炉,重造。”

话音未落,他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毫无征兆地,向着苏未然,猛扑过去!他的右手,五指成爪,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阴寒的劲风,直取苏未然的咽喉!

他一出手,便是锦衣卫秘传功法中,最狠毒的杀招——《缚龙功》之“饿虎擒羊”!

苏未然的眼中,亦是寒光爆射!

她早已知道,今日,便是决裂之日!她没有半分退缩,腰间的“青鸾”剑,早已在鞘中,嗡鸣不止!

“锵!”

一声清越的、充满了无尽悲愤与决绝的剑鸣,响彻整个密室!

一道青色的、快得如同闪电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美的、令人心悸的弧线,迎向了韩渊那致命的一爪!

《青鸾诀》终极杀招——青鸾泣血!

这一剑,是苏未然将她十八年来,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恨,都尽数,灌注于其中的,至情至性之剑!

剑光,与爪风,在半空中,轰然相遇!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苏未然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从剑身之上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气血翻涌,向后连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韩渊,竟也被她这一剑中蕴含的、那股决绝的剑意,逼得,身形微微一滞,向后,退了半步!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苏未然在绝境之中,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然而,这丝惊讶,很快,便被更加浓烈的、残忍的笑意所取代。

“好!好一招‘青鸾泣血’!”他赞道,声音,却充满了玩味,“有恨,有怨,有不甘!这才像样!这才,是我韩渊,教出来的人!”

他狂笑着,攻势,再变!

他不再是单一直进,他的身形,变得飘忽不定,双手,如同两条最阴毒的、无骨的毒蛇,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苏未然,缠绕而来!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卸去她的兵刃,锁住她的关节,控制她的行动!

这,才是《缚龙功》的真正精髓——缠、锁、卸、控!

苏未然的剑法,虽快,虽利,虽诡,却仿佛,陷入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由韩渊的身体所构成的,柔韧而又致命的蛛网之中!她的每一剑刺出,都被韩渊用一种奇异的手法,轻易地卸去力道;她的每一次闪避,都被韩渊如影随形般地跟上,让她根本,无法拉开距离!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无论如何挣扎,都只会,被那张网,缠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无法呼吸!

“未然,你的剑法,是我教的。你的破绽,在哪里,我比你,更清楚。”韩渊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的耳边,不断响起,干扰着她的心神,“你的心,乱了。你的剑,也乱了。一个心乱了的剑客,又如何,能战胜,一个没有心的,魔鬼呢?”

“闭嘴!”

苏未然怒吼一声,剑势,再变!她竟舍弃了所有防守,将全身的内力,都灌注于一剑之中,化作一道璀璨的、义无反顾的青色长虹,直刺韩渊的胸口!

《青鸾诀》至高奥义——凤舞九天,玉石俱焚!

面对这同归于尽的一剑,韩渊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

他不敢硬接,身形一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这致命的剑锋。

然而,苏未然要的,就是这个破绽!

她的剑锋,在与韩渊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一抖,那薄如蝉翼的剑身,竟诡异地一弯,如灵蛇吐信,反向,削向了韩渊的后颈!

这一招,变幻莫测,已臻《青鸾诀》之化境!

韩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容!

他没想到,苏未然竟能在如此劣势之下,还藏着这等后手!

电光石火之间,他已来不及闪避,只能将《缚龙功》的内劲,催谷至极限,硬生生地,用自己的左肩,迎向了那致命的一剑!

“嗤啦!”

一声皮肉被割裂的声响。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了韩渊的左肩之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那身华贵的蟒袍!

他,受伤了!

然而,苏未然这一剑,也因力道受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门!

韩渊,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他忍着剧痛,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又得意的笑容!

“抓到你了!”

他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五指如钩,快如闪电,重重地,印在了苏未V然的小腹丹田之上!

一股阴柔、粘稠,却又霸道绝伦的《缚龙功》真气,摧枯拉朽般,冲入了苏未然的体内!

“噗——”

苏未然只觉得,自己的丹田气海,仿佛被一颗无形的炸弹,给引爆了!她全身的功力,在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再也,凝聚不起半分!她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张绝美的、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没有了一丝血色。

她手中的“青鸾”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的身体,也如同一片被狂风吹落的残叶,软软地,向后倒去。

韩渊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他看着怀中这个,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却依旧用那双冰冷的、充满了刻骨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病态的、胜利的笑容。

“结束了,我的好女儿。”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却又无比残忍地,说道。

“游戏,结束了。”

意识,如同一片沉入无底深渊的羽毛,在经历了漫长的、无知无觉的飘荡之后,终于,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骨的寒意,轻轻地,托了一下。

那寒意,并非寻常的冷,而是一种,仿佛能穿透皮肉筋骨,直接侵入魂魄深处的,死寂的冰寒。苏未然的眼睫,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更多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开始缓缓地,回归她那片混沌的、几近崩塌的意识海洋。

她闻到了一股味道。一种混合了千年古墓中阴湿的霉气、铁锈的腥气、以及某种不知名草药腐烂后所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她听到了声音,一种单调的、富有节奏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滴答”声,那是穹顶的钟乳石上,凝聚的寒水,滴落在下方深不见底的黑色水潭中所发出的,永恒不变的回响。她的背,紧紧地贴着一个平面,那平面,坚硬,冰冷,带着一种打磨得异常光滑的、属于岩石的独特质感。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残叶,在她脑海中,疯狂地,翻滚,碰撞。无光楼那令人窒息的黑暗,韩渊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以及最后,那只印在她丹田之上、摧毁了她所有功力的、冰冷的铁掌……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她眼帘的,并非是熟悉的、北镇抚司那间清冷的居所,而是一个,她只在锦衣卫最机密的卷宗中,看到过描述的,传说中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近乎于一个小型广场的地下石窟。高不见顶的穹顶之上,垂下无数狰狞的、如同恶鬼獠牙般的钟乳石,幽幽的、惨绿色的磷光,在石窟的四壁之上,如鬼火般,明灭不定。而她自己,正躺在这座石窟的正中央,一座由整块巨大的、不知名的白色岩石雕琢而成的,刑床之上。

她的四肢,被一种柔软而又坚韧无比的黑色皮带,呈一个“大”字形,死死地,捆绑在了石床四角的玄铁柱之上,让她动弹不得分毫。

静水堂!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入了她的大脑!这里,是锦衣卫所有秘密之中,最黑暗的那个,是连“鬼手”屠夫那样的刽子手,都闻之色变的,真正的,人间地狱!

“醒了?”

一个平淡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石床不远处的阴影中,幽幽响起。

苏未然猛地转头,只见在那片摇曳的、惨绿色的磷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一张她熟悉无比的太师椅,正静静地摆放在那里。而椅上,一个穿着黑色蟒袍的、面带微笑的男人,正安然地,端坐着。

韩渊。

他一直在这里,一直,在静静地,欣赏着她从昏迷中苏醒的全过程,仿佛,在欣赏一出,他早已写好了剧本的,戏剧。

“我的好女儿,”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温和,磁性,仿佛,他们依旧是那对,在人前相敬如宾的,“义父与义女”。

“你可知,你此刻的样子,有多美?”

苏未然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冰冷的、充满了刻骨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她疯狂地挣扎起来,但她丹田气海已碎,经脉中的真气,如同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凝聚。那四条特制的皮带,更是如同跗骨之蛆,越是挣扎,便勒得越紧,除了让自己的手腕与脚踝,被磨出一道道血痕之外,再无半分用处。

韩渊看着她那徒劳的、如同被蛛网缠住的蝴蝶般的挣扎,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于陶醉的、残忍的笑容。

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石床旁。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像一位最挑剔的艺术家,在审视着自己的作品一般,绕着石床,踱步,欣赏。

“你看,”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划过她那件早已被鲜血与污泥浸透的,青布长裙,“这身衣服,不适合你。它太粗糙,太朴素,掩盖了你真正的,光芒。为父,不喜欢。”

他说罢,竟伸出手,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冰冷的、不带半分情欲的姿态,缓缓地,解开了她腰间的衣带。

“不……不要!”

苏未然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与羞耻,而变得尖锐,嘶哑。

韩渊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仿佛,不是在剥离一件衣物,而是在,揭开一件艺术品之上,那层蒙尘的、多余的,包装。

“你的身体,是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作品。”他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苏未然的耳边,幽幽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入她的灵魂深处,“你的骨骼,匀称,修长,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你的肌肤,光洁,细腻,宛如上等的羊脂白玉。我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将你,从一个家破人亡的、微不足道的孤女,雕琢成了一件,连我自己,都为之惊叹的,完美的艺术品。你是我的‘冰刃’,是我的骄傲,是我韩渊此生,最得意的,作品。”

随着他的话语,苏未然身上那最后一片蔽体的衣物,也被无情地,剥离。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足以将人的灵魂都彻底淹没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那冰冷得,仿佛能吸走人骨髓的空气,与那石床的寒气,毫无阻碍地,接触到她每一寸肌肤,让她整个人,都如同坠入了万载的冰窟,从身体到灵魂,都冻得,瑟瑟发抖。

这比任何的刀剑,任何的酷刑,都更让她,感到绝望。

韩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病态的笑容。他欣赏着眼前这具,因羞耻与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完美无瑕的,胴体,眼神中,充满了创造者对自己作品的,绝对的,占有欲。

“可是,我的好女儿,”他的声音,陡然一寒,那份虚伪的温和,被瞬间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毒蛇般的,冰冷与残忍,“你,却背叛了我。你这件完美的作品之上,终究是,染上了,不该有的,尘埃。你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判断,甚至,有了那可笑的,所谓的‘仇恨’。”

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廓。

“你以为,你找到的那些所谓的罪证,能扳倒我吗?你以为,你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的智慧,能与为父的权谋,相抗衡吗?天真!太天真了!”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的智慧,是我启发的。甚至,你此刻心中,那燃烧着的、熊熊的恨意,其源头,也是我亲手,为你种下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一具,早已在十八年前,就该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的,无名的尸体!”

他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那张英俊的、平日里总是挂着从容微笑的脸,此刻,因极度的愤怒与扭曲的占有欲,而显得,格外狰狞。

“不过,没关系。”他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令人不寒而栗的、病态的微笑,“作品,有了瑕疵,只需,将其回炉,重造,便是了。为父,会亲手,为你,洗去,那些,不洁的,尘埃。”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在“无光楼”密室中,曾向苏未然展示过的,由整块血玉雕琢而成的小小瓷瓶。

“此物,名为‘绕指柔’。”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陶醉的、魔鬼般的笑容,“它,不是毒药。它,不会伤你分aho。它只会,将你的五感,你的所有知觉,放大一百倍,一千倍。”

“你会感觉到,这石床的寒冷,如同万载的玄冰,在侵蚀你的骨髓。你会感觉到,这空气的流动,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在切割你的皮肤。你会听到,那水滴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你的脑海中,炸响。”

“你的意志,你的尊严,你的一切,都会在那极致的、无法抗拒的感官洪流之中,被彻底,冲垮,溶解,化为乌有。你会忘记所有的痛苦,忘记所有的仇恨,忘记,你是谁。”

“然后,你就会,像一条最温顺的、最听话的小狗,匍匐在我的脚下,乞求我,再多给你一点,那让你快乐的,恩赐。你,会变回,那个只属于我,只听命于我的,最完美的,‘冰刃’。”

他说罢,便拔开了瓶塞,将那瓶中,那股带着诡异甜香的,粉红色的雾气,缓缓地,凑到了苏未然的口鼻之旁。

苏未然疯狂地,想要屏住呼吸,但在她功力尽失,身受重创的情况下,这,只是徒劳。那股奇异的香气,如同一条无孔不入的毒蛇,顺着她的呼吸,钻入了她的肺腑,又迅速地,融入了她的血液,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一瞬间,韩渊所描述的,那个恐怖的世界,降临了。

苏未然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的“感觉”所构成的,无边无际的,炼狱。

她感觉到,身下那冰冷的石床,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种,能将她的骨髓都冻成冰渣的、绝对的“无”。她感觉到,捆绑着她四肢的皮带,不再是束缚,而是四条正在不断收缩、要将她彻底碾碎的、滚烫的巨蟒。她感觉到,空气中那细微的流动,化作了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她每一寸肌肤之上,疯狂地,来回穿刺。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自己心脏,那擂鼓般的狂跳声,每一声,都像一柄巨锤,狠狠地,砸在她的神魂之上。她听到了韩渊那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在她耳中,却化作了,来自九幽地狱的、魔神的,咆哮!

“啊——!!!”

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恐惧的,尖叫。

她的意志,在这场感官的,海啸之中,开始,寸寸碎裂。

韩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如同欣赏着最美妙音乐的,陶醉的笑容。他伸出手,用他那冰冷的指尖,在苏未然那因痛苦而剧烈颤抖的身体之上,缓缓地,划过。

他没有施加任何力道,但那轻微的触碰,在“绕指柔”的作用之下,却化作了,比世间任何酷刑,都更要强烈百倍,千倍的,刺激!

苏未然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地,落下。她的尖叫,变得,更加凄厉,更加,绝望。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破碎。

无数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眼前,疯狂地,闪现。

她看到了,自己幼时,父亲抱着她,在庭院中,教她念书的,温暖的午后。

她看到了,母亲,为她梳着小辫,在她额头,印下那个温柔的,亲吻。

画面一转,是那场冲天的大火,是父母临死前,那绝望而又不舍的,眼神。

紧接着,是韩渊,向着年幼的她,伸出的那只“温暖”的、“慈爱”的,大手。

是她,在锦衣卫的训练场上,日复一日,挥舞着木剑,汗水与血水,早已分不清。

是她,第一次,杀人时,那溅在脸上的,温热的,血。

是她,在卧虎庄,看到常飞一家,最后温存时,心中,那奇异的,悸动。

最后,是那条冰冷的、下着雨的,长巷。

是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平静的,孤独的,背影。

是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能看穿她所有伪装与痛苦的,眼睛。

齐司裳……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在无边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的,闪电。

“不……我……不能……”

苏未然的口中,发出了,微弱的、不成调的,呢喃。

“我……要……报仇……”

这股,由恨意所支撑的,最后的,执念,如同一根,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之上,漂浮的,脆弱的,稻草,被她,死死地,抓住。

韩渊的眉头,微微一蹙。

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苏未然的意志,竟还未,彻底崩溃。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还不肯,屈服么?”他冷笑一声,“也罢。看来,为父,只能,给你,下一点,更猛的,药了。”

他加大了,指尖的,力道。

那股,足以让神佛都为之疯狂的,极致的,感觉,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一次,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无法抗拒的姿态,瞬间,淹没了苏未然的,所有神智!

“轰——!!!”

苏未然的脑海中,仿佛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轰然坍塌,碎裂,化为一片,虚无的,冰冷的,尘埃。

她的尖叫,停止了。

她的挣扎,也停止了。

她整个人,都软软地,瘫在了那冰冷的石床之上,仿佛,一具,失去了所有灵魂的,美丽的,空壳。

韩渊,终于,满意地,笑了。

他以为,他赢了。

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地,摧毁了她。

他缓缓地,直起身子,准备,欣赏自己,这件,被重新“净化”过的,完美的作品。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具本该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瘫软的身体,突然,微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的、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气息,从苏未然的体内,缓缓地,升起。

那不是内力。

那是一种,比内力,更纯粹,更本源,也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一种,在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意志,都被彻底焚烧、碾碎之后,所剩下的,唯一的,也是最坚硬的,核心。

恨。

滔天的、无边无际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这股恨意,不再是之前那般,狂暴,炽热。

它,是冷的。

是冰冷的,是死寂的,是凝聚了,这世间所有绝望与恶毒的,绝对的零度。

苏未然,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韩渊,那双本该是剪水秋瞳的眸子里,没有了泪水,没有了痛苦,甚至,没有了愤怒。

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纯粹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一片,永恒的,虚空。

那虚空,如同一座,为韩渊,精心准备的,华丽的,坟墓。

韩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着苏未然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怕。

他没有,摧毁她。

他只是用他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最残忍的手段,亲手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个天敌。

他,亲手,将那把“冰刃”,淬炼成了一柄,只为饮他之血而存在的,魔剑。

静水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不知疲倦的,水滴声,在单调地,回响。

一滴,一滴,又一滴。

如同为他敲响的丧钟。

最新小说: 一剑独尊 嫁给一只蛇精病大黑鹊 九阴九阳之阴阳神功 我把游乐园上交了 洪荒人祖,开局加入聊天群 成为寡妇后我驯服了怪物 新蜀山传 方士的炼金攻略 重生剑侠图 星际生活之开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