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西跨院的正屋里,一股压抑的焦躁和恐慌像浓稠的糖浆般黏腻地糊在空气里,几乎令人窒息。
“砰!”
一只细白瓷描金的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汤四溅,混着破碎的瓷片,泼洒在铺设着昂贵缠枝莲绒毯的地面上。
“娘!”孟清欢猛地从铺着芙蓉软垫的圆凳上站起,一张精心妆点过的娇媚脸孔此刻因惊怒和恐慌扭曲得变了形。
“这叫我怎么活?程家那边彻底断了银钱!连那个贱人死鬼娘的嫁妆,她竟然死拽着不给!连动动嘴皮子给老太君写封信要银子都不肯,她这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要把我的脸皮扔在地上踩!”
她越说越气,眼睛赤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一想到嫁入四皇子府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其他侧室良娣们珠围翠绕,华冠丽服,她却连套像样的头面嫁妆都凑不齐,被人指点耻笑……
她恨不得立刻冲去撕了孟玉蝉那张假清高的脸。
坐在上首圈椅里的曹氏,脸色同样铁青难看。
她手中死死攥着帕子,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我也没想到……”曹氏的声音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这死丫头是真的变了,翅膀硬了!以前在我跟前儿唯唯诺诺,连大声说句话都不敢,如今竟敢如此忤逆顶撞,还有傅家那个庶子,更是不好惹。”
提到傅九阙,曹氏眼中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惊惧。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那句轻飘飘却能压死人的“算账”,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原以为拿捏住孟玉蝉易如反掌,却没料到她身后竟站了这样一尊杀神。
程氏的嫁妆?现在怕是想都不用想了!
“那怎么办?娘!您快想办法啊!”孟清欢扑到曹氏跟前,泪水涟涟,“没有银子,没有体面的嫁妆,女儿嫁入四皇子府就是去送死的啊!娘!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她们嘲笑死啊!”
曹氏被她摇得心烦意乱,心中更是焦虑得如同滚油煎心。
没了程家资助,光靠孟沉舟那点死俸禄和府中微薄的产业收益,她们娘俩的好日子还怎么维系?更别提凑出符合皇子侧室身份的嫁妆了!
“事到如今……”曹氏深吸一口气,声音疲惫又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厉。
“只有等你爹回来了!他是孟家的家主,程氏的嫁妆是孟家的东西,孟玉蝉一个出嫁女,泼出去的水,凭什么还霸着?就算傅九阙再是块硬骨头,他总归姓傅,不姓孟!我就不信,你爹开口讨要,他还能真为了几个死物件,撕破两府的脸皮不成!”
就在这时——
“姐要做皇子妃了?哈哈哈!真的假的!要嫁给四皇子?天!太威风了!”
一个极度不合时宜的破锣嗓子猛地炸响。
曹氏和孟清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被她们完全遗忘的孟止危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此刻正扒着雕花门框,探进大半个身子。
那双闪烁着贪婪兴奋光芒的小眼睛,正死死盯着孟清欢,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口水都几乎要流出来。
孟清欢和曹氏脑子“嗡”地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
这个蠢货!